沐庭筠身着一袭汉白玉色袍服,坐在回廊下,面前摆着一张小案,他一手拿着只白玉簪,一手捉刻刀,在仔细雕琢簪头上的霜蕊花。
“尘儿,今日已是第七天了,这具身体适应得如何?”眉妩款款走来,操控机关偶人放下汤药糕点。
沐庭筠眸光不动声色地微闪,抬头时,已经对她露出温煦的笑意,双手递上白玉簪:“母亲请看,我这玉簪雕得与从前相比,如何?”
眉妩接过白玉簪,举起来对着阳光观摩,忽然感觉不对似的“咦”了一声。
沐庭筠眼中暗藏的杀机顿时如草丛中捕猎的豹子般蓄势待发。
眉妩抬袖掩唇轻笑道:“没想到,吾儿的雕工不仅没退步,反而精进了几分。这花儿雕得好啊,是要送给哪家姑娘?”
沐庭筠迅速换上了虚伪温雅的目光:“母亲说笑了。”
他起身,接过簪子,在眉妩发髻上比了比:“这是儿子为您准备的。”
沐息尘的雕工颇为精湛,无患洞府名下的玉器铺子里常常会出售他亲手雕的玉器。
而无患洞府里的玉石,沐庭筠一件也不能碰。因为沐息尘说:“玉是君子之器,你一个流着凡人血的贱种,便是碰一下也是玷污。”
因此,眉妩母子一直认为沐庭筠不会琢玉,更不可能,雕琢手法都模仿得和沐息尘一模一样。
沐庭筠刚回来的时候,生性多疑的眉妩不可能不防备。
因此这七日来,他对外,一举一动都是沐庭筠,但对内,对眉妩,对着沐息尘的心腹,他的一举一动,都得仔细地复刻沐息尘的样子。
沐息尘应是从未发现,当他在观察模仿异母弟弟的行为举止时,其实弟弟也在不动声色地模仿着他。
比如,沐息尘喜欢偏黄的浅色,擅长琢玉,喜欢在雕刻时边上放着小火炉,温煮茶水和瓜果。
比如,沐息尘喜欢暗中动用酷刑凌虐生灵,无论这个生灵是否有罪,施虐过后,再带着满身血污去沐浴熏香,披上一身洁净素衣,继续在人前扮演温文尔雅的如玉君子。
“儿子再打磨加工一下,这簪子就配得上娘亲了,”沐庭筠强抑着仇恨和恶心的情绪,装模作样地笑道。
眉妩笑着点头:“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看上了沐桑悦那小妮子呢,不然这次除秽大赛,怎会让她活下来?”
沐庭筠不紧不慢地打磨着玉簪:“我一直记得母亲的话,再美的女人,只要阻了我的路,都不能留。只要手握权柄,美人、宝物,自然都会随之而来。”
眉妩满意地点头,摸了摸沐庭筠的头发:“尘儿知道就好,沐桑悦那个下贱的小凡奴,撞破了你的秘密,还以此威胁你,此女断留不得。若是你的身体还没休养好,不如由为娘来替你处理她。”
*
夕阳西下时,眉妩终于走了。
沐庭筠见她走远,这才起身回屋换衣,并拿上了沐家神墟的传送玉令牌。
*
松神殿,松木林。
天星洞。
这本是一个荒废的中古洞府,被沐庭筠重新休整出来。
洞壁和洞顶的石头都会发出天然的点点萤光,在里面行走,就宛如置身星河之中。
沐庭筠在最宽敞的洞室里摆上夜明珠照明,栽种了各色灵植,并有金囊松鼠等灵兽在里面生活玩闹。
一个身影淡薄的魂魄坐在水潭边,呆呆地仰头看着洞顶的萤光。
那魂魄是个西域装扮的妇人,浅棕色鬈发裹在白色纱巾里面,穿着朴素的棉布袍服,秀美的脸庞上笼罩着淡淡愁绪,双目无神呆滞。
正是沐庭筠母亲的幽魂,娜孜拉。
“阿娘,”沐庭筠走过去跪坐在娜孜拉脚边,关切地看着她,但娜孜拉却仿佛听不见看不见似的,只一味呆呆地看着洞顶。
除秽大赛后回到无患洞府,沐庭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用一个装着恶鬼的魂瓶,调换出娜孜拉的魂瓶。
并在调换完后,他就立马撺掇眉妩把装有恶鬼的魂瓶连瓶带魂一起销毁,以免被发现。
然而,当他把娜孜拉的魂魄从瓶中解救出来时,由于常年被邪器禁锢,娜孜拉的魂魄已经虚弱无比,神志不清。
即便他把母亲安置在灵炁充沛的天星洞里,也只能勉强维系魂魄不散,却不能唤回母亲的神智。
这样虚弱的魂魄,自然是无法走完地界轮回路的。
沐庭筠坐在母亲脚边,拿起五舌竹簧含在口中吹奏,引得金囊松鼠们都围聚过来。
娜孜拉呆滞的目光被灵兽们吸引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儿子一眼。
*
松神殿,松木林。
月上中天,林子中昏暗如墨,只有月光照在溪水上反射着粼粼波光。
桑悦御水而来,便看到沐庭筠站在溪边,他穿着青霜色的袍服,一身肃寒,不消走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寒风凛冽的味道。
如假包换的沐庭筠,桑悦此刻确定无疑,他就是他。
沐庭筠有所察觉,转过身看她落地。
“沐、庭、筠,”她故意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叫他的名字,仿佛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同时又附赠他一个外号,“沐霜霜,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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