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仔细回想,也露出困惑之色:“回禀孙老,昨夜情况危急,老朽只觉此子心脉本源似有异乎寻常的韧性,如同被无形之力包裹,才得以在逆命针反噬下勉强存续,如今看来竟非老朽错觉?”
“天不绝人!此乃吉兆!” 孙思邈眼中精光闪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很快又被凝重取代,“有此一线生机护持,便有了温养修复的可能!然此生机过于微弱,需精心呵护,万不可再受惊扰损耗。芸娘,汤药!”
芸娘早已将温好的药端了过来。那是孙思邈亲手调配的续命固元汤,用了数味极其珍贵的药材。药汁漆黑粘稠,气味刺鼻。在芸娘小心翼翼的服侍下,林枫艰难地吞咽着。每一口药液下肚,都像是在灼烧脆弱的食道,带来剧烈的痛楚。然而,当药力化开,那丝源自烙印的微弱暖流,似乎也活跃了一丝丝,如同细小的溪流,极其缓慢地冲刷着体内淤塞的“河道”,试图修复那些破碎的“堤岸”。
痛!深入骨髓的痛!伴随着微弱却真实的修复感。林枫死死咬着牙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与死神、更与自己残破躯体的漫长拉锯战。烙印带来的暖流是唯一的希望,但这希望,需要用无尽的痛苦和意志力去交换。
“吱呀”一声轻响,济世堂简陋的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程处默警惕的目光瞬间扫去,看清来人后,才微微侧身。
进来的是李时珍,他手里拿着一份誊抄的邸报,脸色凝重。
“处默,林小哥情况如何?” 李时珍压低声音问道。
程处默摇摇头,目光依旧不离门外:“刚醒,孙老说有一线生机了,但!难。”
李时珍叹了口气,走到榻前,先恭敬地向孙思邈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勉强维持清醒的林枫。
“林小哥,你醒了就好。有孙老在,定能吉人天相。” 李时珍说着,将手中的邸报递给孙思邈,“孙老,这是今日的邸报摘要。崇仁坊尘埃落定了。”
孙思邈接过邸报,快速扫了一眼,神色并无太大波动,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随手将邸报放在一旁。
林枫的目光却紧紧盯住了那张纸。他虽然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崇仁坊!萧家!
“李…太医…” 林枫嘶哑地开口,“萧家…如何?”
李时珍看了一眼孙思邈,见对方没有阻止,才沉声道:“雷霆手段。宋国公萧瑀,褫夺爵位,罢黜一切官职,丹书铁券收回!萧氏长安一脉,即刻迁出长安,遣返兰陵祖地,闭门思过,无旨永世不得入京!所有在朝子弟,一律罢官,永不叙用!兰陵萧氏!长安根基,彻底除名!”
“至于萧锐…” 李时珍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百骑司、大理寺、刑部联合海捕文书已发,举国通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枫听着,心中并无太多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萧家倒了,长安门阀势力受挫。但萧锐跑了!带着那半张“九转蚀龙散”的残方!还有那个神秘的“肆公子”,这绝不是结束!风暴只是暂时平息,更深的暗流已在涌动。他几乎能感觉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这间小小的济世堂,盯着他这个侥幸未死的“变数”。
“另外,” 李时珍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忧虑,“太医院那边气氛诡异。萧家倒台,牵连了不少人。陛下震怒,下令彻查宫中及太医院所有与萧家、与‘寒髓’、‘冷香凝’有关联之人。已有数名太医被百骑司带走,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在暗中串联,对孙老此番出宫救治林小哥,颇有微词,矛头似乎指向了‘济世堂’。”
孙思邈冷哼一声,须发微张,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自然流露:“老夫行事,何须向宵小解释?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陛下面前,老夫自会分说!让他们放马过来便是!”
林枫心中却是一凛。太医院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萧家虽倒,但其在宫中、在太医院经营多年的势力盘根错节,此刻为了自保,或者为了掩护潜逃的萧锐和“肆公子”,必然要反扑!自己这个引发风暴的“源头”,又重伤在身,无疑是他们最好的攻击目标和替罪羊!济世堂,这刚刚点燃的烛火,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内室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药炉上“咕嘟咕嘟”的轻响,和芸娘用湿布为林枫擦拭额角虚汗的细微声响。
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九曜逆命针的反噬和烙印修复带来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林枫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他强撑着,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胸口——那枚贴身存放的前朝药牌所在的位置。
就在他精神极度疲惫、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
他灵魂深处那枚黯淡的九宫星图烙印,竟再次清晰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光芒比之前稍亮一丝!
而几乎就在同时!
他胸口贴着的那枚冰冷药牌,也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灼热感!仿佛沉睡的冰块被突然点燃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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