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维生舱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金属残骸,在充斥着尘埃、冰晶和碎石碎块的星际云团中翻滚、漂移。外壳上蛛网般的裂痕边缘,暗红的归零能量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缓慢地侵蚀着,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每一次翻滚撞击到细小的冰粒,都会引发舱体一阵痛苦的呻吟。
舱内,陈锋如同一具被丢弃的破旧人偶,蜷缩在冰冷坚硬的角落。失去左臂的肩膀断口处,那层诡异的暗红能量薄膜持续散发着灼烧灵魂的痛楚,混合着高压电击后残留的、如同亿万根钢针穿刺神经的麻痹与剧痛,一波波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他仅存的左眼无力地半阖着,瞳孔深处那点象征龙脊力量的冰蓝火焰早已彻底熄灭,只剩下浑浊的死灰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胸骨和内脏,带来窒息般的痛苦。血液混合着冰晶凝结在口鼻和破碎的作战服上,形成暗红的冰痂。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冰冷的触感如同潮水,正温柔而不可抗拒地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唯有怀中。
唯有怀中那个紧贴着他冰冷胸膛的维生舱核心区域,那层半透明的能量薄膜之下,一点微弱却恒定的翠金光芒,如同宇宙坟场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穿透绝望的黑暗,微弱地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
光茧还在。苏晴拼死守护的秩序核心还在。婴儿…还在。
这微光,是他意识沉沦前唯一的锚点。
就在陈锋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的瞬间——
嗡!
怀中那沉寂的光茧,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闪烁!
这一次的闪烁,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愤怒或守护意志的能量爆发,而是…一种混乱!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剧烈的、如同溺水者般的挣扎!
紧接着!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入陈锋沉沦的意识深处!
“痛…好痛…”
“冷…好黑…”
“怕…”
“妈…妈…?”
破碎的、稚嫩的、带着无尽恐惧和茫然的精神意念,如同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直接在陈锋的灵魂中炸响!这意念是如此原始,如此纯粹,充满了对无边黑暗、对刺骨寒冷、对未知剧痛的本能恐惧!它在呼唤…呼唤那个能带来温暖和安全的存在!
是婴儿!光茧里的婴儿意识,在剧烈的爆炸冲击、宇宙辐射、归零污染能量的多重刺激下,以及维生舱濒临崩溃的环境压迫下,被强行惊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意识冲击,如同在陈锋濒死的意识泥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呃!” 他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触电!那只半阖的左眼骤然睁开!浑浊的瞳孔因为剧烈的冲击而瞬间收缩!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
孩子…醒了?!在这种地方?!
狂喜与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狂喜于那点秩序核心的生命之火依旧顽强!恐惧于这脆弱的新生意识,如何在这片冰冷的、充满死亡和污染的地狱中存活?!
光茧内的翠金光芒,随着婴儿意识的苏醒而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原本稳定流转的秩序螺旋纹路变得紊乱,光芒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在婴儿本能的恐惧驱动下,爆发出刺目的、充满防御性的强光!每一次光芒的剧烈变化,都伴随着维生舱内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外壳的裂痕似乎都在随之蔓延!
“别…怕…” 陈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残存的意念如同最微弱的电流,艰难地、笨拙地试图回应那团混乱而恐惧的新生意念。他想传递安抚,想传递守护的意志,如同苏晴曾经做的那样。但他太虚弱了,意识如同破碎的琉璃,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无法凝聚。他能做到的,只是用残存的身体本能地、更紧地蜷缩,试图用自己的残躯为光茧抵挡哪怕一丝外界的冰冷和冲击。
然而,这笨拙的、微弱的意念接触,却仿佛在婴儿混乱的意识海洋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那团充满恐惧的意念波动,在接触到陈锋那冰冷、破碎、却带着一丝同样顽强求生意志的精神碎片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如同在无边黑暗的旷野中,迷路的孩子突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同样孤独的呼唤。
紧接着,那团稚嫩的精神意念,带着一种本能的、寻求依靠的冲动,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竟然主动地、微弱地朝着陈锋那破碎的意识边缘…缠绕了过来!
“冷…抱…”
一个模糊的、带着依赖感的意念碎片,再次撞击在陈锋的意识上。
嗡!
陈锋残破的身躯再次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怜惜和更沉重责任的暖流(虽然微弱),伴随着那团稚嫩意念的缠绕,竟奇迹般地冲淡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剧痛!仿佛在濒死的冰原上,突然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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