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轩寝殿内,空气凝滞如冰。
萧珩修长的手指抚过金锁上麒麟冰冷的眼,低沉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
“福泽?既是端王所赠,朕倒要看看……”
“是何等的‘福泽’。”
帝王的目光锐利如刀,沈清漪袖中的血书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她迎着他审视的视线,绽开温婉却无懈可击的笑容:
“陛下说笑了,臣妾只是……被这金锁的分量惊着了。”
“端王殿下厚赐,麟儿年幼福薄,臣妾唯恐……承受不起这份福泽。”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空空如也,唯留几道深陷的月牙红痕。
萧珩的目光在她空无一物的掌心停留片刻,又转向地上碎裂的金锁。
殿内烛火跳跃,将帝王深邃莫测的侧影拉长。
他最终俯身,亲手拾起那象征“福泽”的残锁。
“既如此,”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福泽’,朕便带回去,替你……仔细看看。”
王德顺立刻躬身,用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接过了那柄残破的金锁。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帝王的身影,也带走了那份染血的“福泽”。
沈清漪维持着恭送的姿态,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
她挺直的脊背瞬间脱力般软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玉桃牢牢扶住。
“娘娘!”玉桃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担忧。
沈清漪摆摆手,示意无碍。她缓缓直起身,脸色在烛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城西枯井……必须立刻去!端王此举,是警告,更是挑衅!他笃定她不敢动,或者……动不了?
“赵德海呢?”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回娘娘,”玉桃立刻回道,“赵公公昨日便告了假,说是老家有远亲过世,需出宫一趟祭奠,按例该是后日才回。”
“祭奠?”沈清漪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老家在通州,来回何须告假三日?去,立刻传本宫口谕,让他放下所有‘祭奠’,即刻回宫!有更要紧的‘远亲’,等着他‘奔丧’!”
玉桃心头一凛,立刻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人传话!”
三日后的黄昏,揽月轩寝殿内,沉水香的气息被一股清苦的药味冲淡。玉桃将一碗刚煎好的安胎药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
“娘娘,该用药了。”玉桃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关切。
沈清漪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窗棂半开,暮春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来,拂动她鬓边几缕未束起的青丝。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产后尚未完全恢复,又连日劳心费神,眼底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上,指尖却在宽大的袖袍下,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半张被体温焐得微温的染血残纸。那干涸的褐色污渍,那扭曲绝望的字迹——“端王……灭口……证据……城西……枯井……沈……冤”——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神经。
城西枯井……端王萧景琰……沈家如山血债……还有那夭折的嫡子……
线索看似清晰,却又迷雾重重。枯井里会有什么?端王如此嚣张地将线索送到她眼前,是笃定她找不到?还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自投罗网?抑或是……一种更残酷的嘲弄?
就在药碗的热气袅袅上升,玉桃准备再轻声提醒时,殿外回廊上,一阵刻意压低的、却因过于急促而显得格外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揽月轩黄昏的沉寂。
“娘娘!”
一个身影几乎是撞开了虚掩的殿门,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和浓重的汗味,出现在门口。正是沈清漪的心腹太监,赵德海。他身上的内侍服沾满了尘土,鞋帮上甚至还带着干涸的泥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双眼更是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显然多日未曾安枕。然而,那双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的,却是近乎狂热的亢奋光芒,像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猎人!
他几步抢到软榻前,顾不得喘息,也顾不得礼数周全,声音因激动和长途奔波的干渴而异常沙哑,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娘娘!找到了!城西枯井,确有东西!”
“轰——!”
沈清漪只觉得脑中那根紧绷欲裂的弦猛地一颤!她几乎是瞬间从软榻上弹坐而起,动作快得让旁边的玉桃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却又被沈清漪周身骤然迸发出的凌厉气势所慑,手僵在半空。
“说!”沈清漪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肃杀,“枯井里,有什么?!”
赵德海用力咽了口唾沫,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喉咙,语速快如连珠炮:“奴才遵照娘娘吩咐,不敢动用宫中任何人手,更不敢惊动官府。托了以前在宫外混迹时认识的三教九流,撒了大把银子,让他们悄悄摸到城西乱葬岗附近那片废弃的宅院区。那口枯井位置极偏,周围荒草长得比人还高,井口被几块破石板半掩着,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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