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祸乱宫闱?分明是在殚精竭虑地替他整肃后宫,安定人心!
萧珩心中震动,看向沈清漪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想到,她在承受着孕吐、胎像不稳、暗杀威胁的同时,竟将协理之责履行得如此出色,且事无巨细,皆有记录可查!这份心性,这份能力,这份格局……
沈清漪并未在意萧珩眼中的震动,她示意玉桃呈上第二样东西——一个略小的锦盒。
“陛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此乃臣妾命人暗中收集的,后宫各司、各宫苑部分宫人自愿书写的陈情书,共计一百三十七份。臣妾未曾干涉其中任何一言一语,皆为其肺腑之言。请陛下过目。”
王德顺再次上前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大小不一、纸张粗糙的纸条。萧珩随手拿起几张:
“昭妃娘娘公允,小人有冤终得雪!”(落款:浣衣局宫女 小环)
“娘娘新规好,凭本事吃饭,再不用看人脸色送礼!”(落款:司苑房花匠 李二)
“谢娘娘体恤,冬日炭火足,老奴这把骨头暖了。”(落款:西六所杂役房 张婆子)
“娘娘是好人,愿娘娘和小皇子平安!”(落款:针工局绣娘 无名)
字迹或工整或潦草,语言质朴,甚至粗陋,却字字句句透着最底层宫人最真实的心声!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颂扬,只有最朴素的感激和对“公平”、“温饱”的渴望。这份民心,这份无声的拥戴,比任何华丽的辩解都更有力量!它像一面最清澈的镜子,照出了沈清漪协理宫务的成效,也照出了陈嵩等人弹劾的荒谬与恶毒!
萧珩握着那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条,指节微微泛白。他看着眼前端坐的女子,她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份平静之下,蕴含的是怎样的胸襟与智慧?她不仅做了实事,还默默收集了这些最底层的声音,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无可辩驳的事实,来扞卫自己的清白,也守护她努力建立的后宫秩序!
沈清漪没有去看那些陈情书,她的目光坦荡地迎向萧珩,声音清晰而恳切:
“陛下,臣妾出身微末,得蒙天恩,忝居妃位,协理宫务,已是惶恐。臣妾深知本分,所做一切,只为恪尽职守,替陛下分忧,亦是为皇后娘娘分担辛劳。后宫安稳,陛下方能心无旁骛,处理朝政,此乃臣妾唯一所愿。”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静,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透彻:
“臣妾亦知,树大招风,位高招嫉。前朝诸位大人忧心国事,其言虽厉,其心或可原宥。若陛下与朝臣皆认为臣妾协理宫务,确有僭越之嫌,或恐引致后宫不宁、朝堂非议……”
说到这里,沈清漪缓缓站起身。她扶着腰腹,动作因孕肚而略显笨拙,却异常坚定地离开座椅,在萧珩和王德顺骤然凝重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御案正前方,然后,屈下双膝,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臣妾沈清漪,甘愿即刻交出协理六宫之权柄!”她挺直脊背,仰起头,绝美的容颜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显得圣洁而坚定,声音清越,掷地有声,“只求后宫安宁,陛下无虑,龙嗣平安降生。臣妾愿退回揽月轩,静心养胎,绝无半句怨言!”
“清漪!”萧珩猛地站起身,失声唤道。他万万没想到,她不是来诉苦辩解,不是来寻求庇护,而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主动提出交权!这份决绝,这份以退为进的气度,这份将后宫安宁置于个人权柄之上的格局……瞬间击中了萧珩心底最柔软也最震撼的地方!
王德顺也惊得瞳孔微缩。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沈昭妃!她将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绩、所有的委屈,都摊开在陛下面前,然后,将选择权,连同所有的压力与风险,都交还给了陛下!她看似放弃了权力,实则将自己置于了道德的制高点!陛下若真收回她的协理之权,岂不是坐实了前朝对她“僭越干政”的污蔑?岂不是寒了那些因她而受益的宫人之心?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识人不明?
看着跪在冰冷金砖上,身怀六甲却脊背挺直如青松的女子,萧珩心中翻江倒海。金銮殿上驳斥陈嵩的冷硬,龙案前翻阅账册的震动,看到陈情书的复杂心绪,此刻都化作了汹涌澎湃的怜惜、激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快步绕过龙案,几步走到沈清漪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俯身,伸出有力的双手,牢牢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急切而珍重,仿佛捧起的是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她再在冰冷的地上多跪一秒。
“谁准你跪的?!”萧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他紧紧握着沈清漪微凉的手,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是心疼,是激赏,是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一种被彻底触动的、汹涌的爱意,“朕说过,有朕在,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今日不能!以后,永远都不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