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俯身,并未触碰,只是用目光极其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大皇子烧得通红的小脸,重点落在他脸上和脖颈处那些初时被高热掩盖、细看却形态异常的红疹上——疹点细小密集,顶端微微发亮,隐约透着水光。她凝神细听他那急促而带有细微“咝咝”声的喘息。目光扫过榻边小几上残留的药碗,里面还有少许褐色的药渣。
前世记忆碎片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苏晚晴曾为了打压一个刚得宠的贵人,命人寻来一种极其罕见、产自南疆密林的“赤焰花粉”。此花粉无色无味,少量混入饮食,初时如同普通风寒发热,三日后骤然爆发高热惊厥,皮肤起水亮红疹,呼吸带哮音,症状酷似急惊风,但凶险更甚!若误用犀角、羚羊角等大寒大凉之物强行镇惊泄热,反而会如火上浇油,加速邪毒攻心!唯一的解法,是……
刘德全那间密室里,某个被他折磨致死的南疆巫医在临死前,曾嘶吼过一句模糊的诅咒:“……赤焰焚心……紫雪可融……”
紫雪!
沈清漪心头猛地一震!目光瞬间锁定了小几上药碗里残留的药渣!那里面,分明有犀角的碎末!太医用的,正是以犀角地黄汤为主的大寒之剂!难怪……难怪大皇子越治越凶险!
一个被太医完全忽略的、极其罕见却致命的可能性,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陛下!”沈清漪猛地直起身,转身面向萧珩,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笃定,“臣妾观殿下病容,其高热惊厥、呼吸带哮音、疹点水亮,并非寻常急惊风,更非邪热入心包之兆!”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
“荒谬!”张太医再也忍不住,厉声驳斥,“殿下脉象洪数滑疾,舌绛苔焦,分明是热入心包,引动肝风!昭容娘娘非太医,岂可妄断医理,贻误殿下病情?!”其他太医也纷纷露出愤慨之色。
皇后更是如同抓住了把柄,尖声叫道:“皇上!您听到了吗?!她还在狡辩!她根本不懂医术!她是在拖延时间!她想害死瑞儿啊——!”
萧珩的目光如同利剑,死死锁住沈清漪:“说下去!你有何依据?!”
面对质疑与攻讦,沈清漪神色不变,目光清亮如寒星:“依据有三!”
“其一,殿下病起虽急,但三日前仅为普通风寒咳嗽,所用皆是温和驱寒之剂,断不至于引动如此凶险的‘热入心包’之症!此疑点一!”
“其二,殿下高热惊厥不假,但其疹点形态特异,顶端水亮,此绝非寻常急惊风或痘疹所有!且其呼吸带细微‘咝咝’哮音,乃气道痉挛之象,亦非典型热入心包之喘!”
“其三,”她指向那残留的药碗,声音陡然转厉,“也是最为关键之处!张院判所用犀角地黄汤,乃至寒至凉之剂!若殿下真为寻常邪热内陷,此方或可暂缓。然臣妾观殿下服此药后,非但高热不退,反增抽搐,口唇青紫更甚!此绝非药不对症,而是——药性相冲,火上浇油!”
“药性相冲?”萧珩眼神一凛,追问道,“何解?!”
沈清漪迎着他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大胆地抛出那个惊世骇俗的结论:“臣妾怀疑,殿下所染,并非急惊风,而是南疆一种极其罕见、症状酷似急惊风的‘赤焰热毒’!此毒初起如风寒,潜伏三日,骤然爆发,高热惊厥,起水亮红疹,伴气道痉挛。其性至阳至烈,最忌大寒大凉之物强行压制!犀角、羚羊角等物,于寻常高热是良药,于此毒……却是穿肠夺命的鸩毒!强行灌服,无异于催命!”
“一派胡言!”张太医气得浑身发抖,老脸通红,“什么‘赤焰热毒’!闻所未闻!老臣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此等怪症!娘娘莫要在此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殿下分明是……”
“殿下分明是被你们的寒凉药石,生生拖入了死局!”沈清漪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目光如电,直刺张太医,“张院判敢不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殿下服下你这犀角地黄汤后,病情是好转了,还是……急剧恶化了?!”
“我……!”张太医被她那凌厉的目光和直指核心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事实摆在眼前,大皇子服药后确实情况急转直下,这是无可辩驳的!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有力的反驳。
殿内一片死寂。太医们面面相觑,都被沈清漪这闻所未闻却又似乎能解释眼前绝境的“怪病论”给震住了。
皇后也呆住了,看着沈清漪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听着她那斩钉截铁的分析,心中那疯狂的怨恨竟被一种荒谬的、巨大的恐慌所取代。难道……难道瑞儿真的……不是被这贱人害的?而是被……太医误诊误治了?!
萧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沈清漪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太医用药后病情恶化的关键矛盾点!那闻所未闻的“赤焰热毒”之说,虽然匪夷所思,但在太医束手无策、爱子命悬一线的绝境下,却成了黑暗中唯一一丝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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