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邑死寂。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法则、能量、意志,都被一种全新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
余清歌的话,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熔岩,每一个字都蒸腾起扭曲时空的涟漪。
她身周的虚空,不再是单纯的黑暗。
而是像一块被泼上浓墨的星空画布,混沌的底色上,闪烁着幽冥的秩序符文、燃烧着怨毒的猩红火花、以及一缕不屈的金色微光。
谢必安的玄色王袍,第一次停止了那永恒般的飘动。
他仿佛一尊被重新审视的古老神像,静静矗立,任由那股禁忌的气息冲刷。
“你要幽冥,为他开门?”谢必安的声音响起,平缓,却像是无数层冰面同时碎裂,带着一种宇宙初开时的冷酷。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余清歌,而是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门,凭空出现。
门的另一侧,不是人间,不是轮回。
是一片无尽的,由破碎规则和混乱因果构成的风暴海洋。
那是【归墟】,万物真正的终点。
“门,可以开。”
“但他的神魂,只是一缕残光。踏入此门,连一瞬都撑不过,就会被彻底磨灭,化为虚无。”
“连轮回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余清歌护着掌心那点金光的左手,猛然收紧。
她能感觉到,那缕金光因【归墟】的气息而剧烈颤抖,仿佛风中残烛。
她的右眼,猩红的怨毒之火,再度翻涌。“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谢必安的视线,第一次落在那缕金色光点上,目光中不带任何情绪。“是法则。”
“幽冥只渡完整之魂,不捞残碎之念。这是本王定下的第一条铁律,亦是三界稳定的基石。”
他的话语,化作无形的秩序锁链,缠绕向余清歌的意志。
试图让她理解,她的要求,有多么颠覆常理。
“那就重塑!”余清歌的意志,化作利剑,斩断那些锁链。“你所谓的基石,不过是你的牢笼。现在,我要你打破它。”
【哈哈……打破……全都打破!】那团萎缩的邪神黑雾,发出微弱却恶毒的煽动。
谢必安漠然的目光,终于从季宴修的残魂上,挪回余清歌那双异色的眼眸。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弧度,却比冰雪更冷。“天道,不是一张可以随意涂抹的画纸。”
“它是亿万生灵,无数因果,尘埃与星辰,共同织就的一张网。”
“你为了救网上的一个节点,就要扯断整张网?”
“你可想过,那会是什么代价?”他没有描述那代价。
但余清歌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无数画面。
山河崩碎,日月无光,众生哀嚎,万物凋零。
所有的一切,只因她一个自私的念头。
一股源自幽冥法则的绝对理性,在她左半边身体里疯狂滋长。
压制着她右半边身体里,那份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又如何!”她强行压下那份动摇,声音沙哑。“这世间,欠他的。你,也欠他的。”
“本王,不欠任何人。”谢必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叹息的,悠远的回响。
“季家的债,源于季家老祖。”
“他当年,并非单纯为了救一个孙子。”
“而是为了偿还一桩,更古老的因果。”
余清歌的神魂,猛地一震。“什么意思?”
谢必安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着余清歌,那双洞悉万古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她的神魂,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你以为,你与这孽障,与本王的法则,融为一体,是偶然?”
“你以为,你那所谓天煞孤星的命格,只是季家的手笔?”
“你以为,季宴修的至阳之血,只是夺了你的气运?”
“太天真了。”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余清歌的认知上。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开始剧烈摇晃。
谢必安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
一幅流动的画面,在他掌中浮现。那不是记忆,而是法则层面的回溯。
画面里,不是季家祠堂。是一片混沌未开的远古战场。
一个与她有七分相似,身披星辰甲胄的女人,正手持一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长枪,与一头形态酷似那邪神的,更为庞大的混沌魔神厮杀。
女人的眉眼,是与生俱来的悲悯与决绝。
每一次挥枪,都带着守护苍生的浩然正气。
“你的第一世,是天道选中的神将。”谢必安的声音,如同旁白。“而他的第一世,是与你并肩作战的,另一位神将。”
画面一转。
那位女武神,为了封印那头混沌魔神,将自己的神格打碎,化作了这片神邑的最初的“锁”。
而另一位男神将,为了守护她的残魂,将自己的神魂,化作了镇压魔神怨念的“至阳火种”。
“封印,需要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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