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后背撞在蔡道长的阵旗上时，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望着空中被黑雾卷得翻涌的沈砚，看见他腰间的玉牌裂开细纹，像她后山菜地里被冰雹砸出的裂痕。
残页在掌心发烫，金光弱得几乎要被黑雾吞掉——那是她最后的依仗了。
"冯书生！
顾师姐！"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比想象中稳，"看看这黑雾的波动！"
冯书生正攥着符文箭，箭尾的羽毛被黑雾腐蚀出焦黑的洞。
听见她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却还是踉跄着拽住顾师姐的衣袖："跟我去左侧！
那边黑雾翻涌的频率不一样！"顾师姐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淡青色轨迹，发间银簪随着跑动轻颤，发梢沾了黑雾，立刻冒起青烟。
"罗书生！"云栖又喊，"找古籍里有没有类似记载！"
罗书生正半跪在碎石堆里，怀里的古籍被黑雾撕去半页。
他听见召唤，慌忙将散页塞进衣襟，指节抵着太阳穴："我记得...《九渊封魔志》里提过！
上古血魔被封时，会在体内留能量节点，像...像田埂分水的闸口！"他翻到某一页，指甲几乎戳破纸："看！
这里说'破其枢，魔自溃'！"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向沈砚——他被黑雾缠住双臂，断剑坠地时溅起火星；又看向血魔额间幽蓝的光阵，那光阵正随着黑雾的涌动明灭，像某种活着的脉搏。
"石谋士！"她扯下腰间的麻绳，那是前日编来捆菜苗的，此刻在掌心勒出红痕，"声东击西可行吗？"
石谋士正蹲在陈将军脚边，用树枝在地上画阵型。
听见她的话，他抬头时眼角沾了血，却笑得眼睛发亮："锡道长的青麟兽能引火力，胡道长的机关能搅乱防御。
沈堂主带铁师姐佯攻侧面，您带叶护法、柳仙子绕后——节点应该在血魔后腰！"
"沈砚！"云栖扯着嗓子喊。
黑雾里传来闷哼，沈砚突然仰头喷出一口黑血，却借着力道挣断一条黑雾锁链，跌落在她脚边。
他的玄色法袍破成碎片，露出胸口狰狞的抓痕，可目光依然像淬了冰的剑："听你的。"
"锡道长！"云栖转向人群，"麻烦您了。"
锡道长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掌心祭出一枚青铜铃。
他摇铃的动作很慢，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青麟兽的吼声撕裂黑雾时，云栖看见那只遍体鳞甲的巨兽从虚空中踏云而来，金瞳里燃着太阳般的光——它是锡道长用半生精血养的灵宠，此刻正用前蹄狠狠砸向血魔的膝盖。
血魔的黑鳞被砸出蛛网纹，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叫。
胡道长趁机甩出一把机关钉，那些嵌着炸药的铁钉在血魔脚边炸开，腾起的烟雾里混着刺鼻的硫磺味。
铁师姐举着带血的剑冲在最前，陈将军的战旗"唰"地展开，"镇"字金光扫过之处，黑雾退避三尺。
沈砚握着她递来的断剑，伤口还在渗血，却还是低喝一声："跟我来！"
云栖攥紧残页，拉着叶护法的手腕往血魔背后跑。
叶护法的手冰凉，腕间还留着被黑化角色蛊惑时烙下的咒印，此刻正泛着青紫色。"对不住。"他突然哑声说，"之前...我差点害了大家。"
"现在帮回来就好。"云栖没空看他，余光瞥见柳仙子跟在身后，周身浮着六盏琉璃灯，灯焰是纯净的月白色。
净化光扫过黑雾的瞬间，那些腐蚀性的黑液凝成黑雪簌簌落下，空气里终于有了青草的味道——柳仙子为了这盏灯，在寒潭底修了三十年。
血魔后腰的节点终于露出轮廓。
那是个拳头大的黑球，表面爬满蛇信般的血丝，正随着血魔的嘶吼剧烈跳动。
云栖的残页突然发烫，金光像活了似的缠上黑球，在表面烧出焦痕。
叶护法的匕首是杜铁匠用天外陨铁打的，此刻正泛着冷光，他咬着牙刺向焦痕："我来！"
"噗！"
黑球裂开的瞬间，血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黑雾突然倒卷，将青麟兽掀飞撞在山壁上；沈砚的断剑被震得脱手，整个人被气浪拍在战旗上；铁师姐的剑刃崩出缺口，陈将军的战旗"镇"字暗了三分。
云栖被反震力掀翻在地，残页的金光骤弱，几乎要熄灭。
但她看见叶护法的匕首还插在黑球里，黑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成了一个！"她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了哭腔。
柳仙子的琉璃灯突然爆了一盏，她踉跄两步，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缕："快！
剩下的节点在...在它后颈！"
血魔似乎终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
它猛地转头，额间的幽蓝光阵突然暴涨，黑雾如活物般缠向云栖的脖颈。
云栖反手掐住黑雾，指甲缝里渗出血，却听见身后传来刺啦一声——血魔的后背突然绽开一道黑色屏障，像块油光水滑的黑玉，将剩下的节点护在其中。
叶护法的匕首砍在屏障上，溅起一串火星。
柳仙子的净化光扫过屏障，只留下淡淡白痕。
云栖的残页贴在屏障上，金光被吸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点余芒都没剩下。
黑雾里传来血魔低沉的笑，这次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你们...动不了它。"
云栖望着屏障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听见沈砚在远处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摸向怀里，烤红薯干的碎渣还在，带着体温的甜香。
残页的金光彻底熄了，可她突然想起农典里的另一句话——"再硬的土块，泡透了水也能捏碎"。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柳仙子。"她扯下沾血的衣袖，"麻烦您再撑一盏灯。
叶护法，匕首借我。"
屏障后的节点还在跳动，像颗邪恶的心脏。
云栖的指尖按在屏障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脉动——一下，两下，和她的心跳重合。
"沈砚。"她轻声说，"帮我拖延三息。"
远处传来断剑入肉的闷响，混着沈砚压抑的闷哼。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屏障上，绽开小红花。
她望着叶护法眼里的震惊，望着柳仙子重新燃起的灯焰，突然笑了："我种了十年地，最会找土块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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