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依旧苍白，皮肤下蛛网般的灰白裂纹（凋零丝线）、暗红脉络（熔岩纹路）和冰蓝微光（寒冰封印）交织盘踞，如同破碎瓷器被强行粘合。最醒目的是左眼——冰烬之瞳。此刻，它没有开启那洞穿法则的视界，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睑下微微凸起的漩涡轮廓，像一枚嵌入血肉的、不祥的异星宝石。右眼湛蓝依旧，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疏离，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永远冻结在了那片湮灭之海。
她尝试着，像阴离教导的那样，将意念沉入体内那片混乱的能量场。灰白的凋零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蛆，冰冷地啃噬着生机；暗红的熔岩纹路在皮肤下灼烧，带来阵阵刺痛；冰蓝的封印寒气则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制着一切躁动，却也带来深入骨髓的麻木。雪魂之玉的微光在心脏深处顽强闪烁，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是混乱中唯一的锚点。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点微光，试图去触碰、安抚那些狂暴的能量。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撕裂灵魂的剧痛和能量失控的预兆。
“很难，对吧？”史黛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抱膝坐在妮可身边，同样望着海面。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过度催动“毒毒”魔种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却比在珊瑚群岛时亮了许多。她摊开手掌，掌心一缕微弱的、带着甜腻腐臭气息的暗绿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缓缓盘旋。“我的‘毒’…它总想跑出来，像饿疯了的野狗。控制它，比在‘珍珠港’后厨控制一锅滚沸的热油还难一百倍。”她苦笑了一下，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但大人说得对，它现在是我的‘刀’。我得学会握着刀柄，而不是被它拖着走。”
妮可沉默地点点头。她能“感觉”到史黛拉掌心那团雾气中蕴含的混乱与毁灭意志，与她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隐隐呼应。同病相怜的苦涩，在星光下无声流淌。
船尾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乔伊·伏尔坎正蹲在一堆拆卸下来的船用零件旁，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炼金刻刀，在一块巴掌大小的铜板上专注地刻画着。她的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韵律。铜板上，繁复玄奥的微型符文阵列正在她指尖逐渐成型，线条流畅，结构精巧，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能量波动。她不再是那个被囚禁在“叹息水牢”的绝望囚徒，此刻的她，如同一位沉浸在自己王国里的女王，钢铁与秩序是她唯一的语言。偶尔有女奴好奇地凑近观看，乔伊会头也不抬地低声解释几句，声音冷静清晰。她在用行动实践阴离的话——构筑秩序，而非引爆毁灭。
其他女奴们分散在甲板各处。有的在低声交流着在珊瑚群岛学到的、如何在搜捕中隐匿踪迹的土办法；有的在笨拙地练习着史黛拉教她们的、用海藻和鱼骨制作简易陷阱的技巧；还有几个年轻些的，正对着平静的海面，努力模仿着乔伊刻画符文时的专注神情。她们的眼神不再只有麻木的恐惧，开始闪烁起微弱的光芒——那是求知的光，是渴望掌握自身命运的光。
阴离盘膝坐在船头最高处，如同船首像般融入夜色。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教导的言语。他只是存在着，周身弥漫着无形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寒冰力场。这力场并非压迫，而是一种奇异的“场域”。身处其中，妮可感觉体内躁动的能量似乎被强行“捋顺”了一丝，那些疯狂冲突的意志在绝对的冰冷面前，如同被冻僵的毒蛇，暂时蛰伏。史黛拉掌心的毒雾也变得更加凝练、驯服。乔伊刻画的符文线条，在力场影响下似乎更加稳定流畅。这是一种无声的教导，以自身的存在为标尺，强行压制混乱，为她们争取练习掌控的宝贵时间。
“翡翠梦境”海域的尽头，海水的颜色开始由深邃的墨绿转向一种更加通透、如同融化绿宝石般的色泽。海面上开始出现零星漂浮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巨大睡莲状植物，空气中弥漫的馨香更加浓郁。就在这时，船身右侧的海水无声地隆起，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墨绿色鳞片的背脊缓缓浮出水面，带起一片粼粼波光。那背脊上生长着珊瑚般的奇异结构，顶端镶嵌着数颗拳头大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宝石。
“翡翠龙龟！”一个曾经在珊瑚群岛做过采珠女的女奴失声惊呼，声音带着敬畏，“传说它们是这片海域的守护者，活了几千年！”
那巨大的龙龟似乎只是路过，它缓缓转动着如同小型岛屿般的头颅，那只巨大的、如同绿宝石雕琢而成的眼睛，淡漠地扫过幽灵帆船。当它的目光掠过船头盘坐的阴离时，那宝石般的瞳孔似乎极其微弱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它庞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沉入水下，只留下一圈圈荡漾的涟漪和更加浓郁的绿光。
“它在看大人…”史黛拉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它感觉到了。”妮可轻声道，冰烬之瞳在眼睑下微微悸动。她能模糊地“感觉”到那龙龟体内磅礴如海的生命能量，以及一种古老、沉静、近乎法则般的意志。那意志在阴离的寒冰力场前，如同平静的深海遇到了移动的冰山，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和…探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