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温柔地拍打着船舷，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咸湿的海风带着阳光的温度拂过面庞，吹散了阴离脑海中那场噩梦残留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错乱感。他正站在一艘中等帆船的甲板上，船体随着波浪轻轻起伏。船帆鼓满了风，上面绘制着一个他未曾见过的、由扭曲神经与根系缠绕而成的徽记——这是洛雅家族的标志。
脚下，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蔚蓝。阳光穿透清澈的海水，在船底投射下摇曳的光斑，一直延伸到目力难及的黑暗深渊。
“很美，不是吗？”一个带着慵懒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阴离的沉思。
阴离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洛雅。那个在古墓深处，手持诡异“心脏罗盘”找到他的女人。她自称考古学家。
洛雅走到他身边，同样倚着船舷。她今天换了一身更适合航海的服饰，带着太阳镜，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海风吹拂着她如瀑的长发，阳光在她绝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金边。她手中没有拿着那个心脏罗盘，但阴离知道，那东西一定就在她身上某个地方。
“大海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占据了九成以上的疆域。”洛雅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阴离介绍，“陆地是稀缺品，是漂泊者的锚点，也是…权力争夺的棋盘。”
阴离终于侧过头，看向她：“世界联盟…还有那个圣地安列斯？”这是他最近这段时间了解到的知识。
洛雅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弧度：“啊，世界贵族们的‘应许之地’。一千多年前，一群自诩胜利者的贵族，踏上了那片最大的陆地，宣布它是世界的中心，建立了世界联盟，要求所有国家臣服，奉他们为神选。”她顿了顿，眼神望向遥远的海平线，“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阴离。他们说那是场终结混乱的伟大战争，带来了秩序。但真相…往往埋在更深的尘埃里。就像那座古墓，就像…深渊魔种。”
提到深渊魔种，阴离心头一凛。洛雅在古墓里明确说过，她寻找的目标除了考古价值，就是那东西。一种被称为古神诱饵的禁忌果实。它能赋予人超乎想象的能力，却以剥夺一项自身能力为代价——一场残酷的生命豪赌。在这个以海洋为主宰的世界，遗忘游泳？遗忘呼吸？遗忘进食？仅仅是想到这些可能，阴离就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手，那块因直视腐生之殖·摩耳甫斯之巢而残留的灰败皮肤，似乎在隐隐作痛。
“所以，崇明者是为了反抗他们？”阴离想起洛雅曾不经意提到的名字——崇尚光明者。
“一群理想主义者，或者说…现实中的反抗者。”洛雅的语气听不出褒贬，“由那些不愿屈从世界贵族统治的国家和革命军组成。他们相信光明的未来需要打破旧秩序，哪怕代价是流血。”她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阴离，“至于‘自由之子’？呵，世界贵族们对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桀骜者的蔑称是海盗！或许吧。但他们也是这片无垠蓝域中，唯一能真正挑战世界联盟海上霸权，并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独立的存在。”
阴离沉默了。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刚从一个充满扭曲法则和恐怖存在的噩梦之地逃离，又立刻被抛入一个由辽阔海洋、诡异魔种、世界性组织和血腥冲突构成的巨大漩涡。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无根的浮萍。
洛雅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明媚得晃眼，却让阴离觉得她眼底藏着更深的秘密。“带着鬼魂小姐的阴离先生。这很有趣，不是吗？”她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考古学家寻找历史的碎片，寻找那些被掩埋的真相。而你，阴离，你本身就是一块极其特殊的、活着的‘碎片’。更何况，深渊魔种与某些‘古神’的传说密不可分…你出现的神殿到处都是‘古神’的痕迹，我对你很感兴趣呢。大海，或许有我们共同寻找的答案。”
就在这时，船帆上方负责了望的水手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喊，指向远方的天空。
阴离和洛雅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在蔚蓝的天幕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扭曲的阴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海面，朝着他们船只的方向飞来。它不像任何阴离认知中的鸟类或飞行器，形态怪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和压迫感，仿佛是天空突然裂开的一道黑色疮疤。
洛雅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眼神锐利如刀：“啧…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是联盟的‘猎犬’，还是崇明者的‘信天翁’？或者…是嗅到‘魔种’气息的鬣狗？”她迅速对船上水手下令，“全速！左满舵！准备应对冲击！”
紧张的气氛瞬间取代了刚才略带哲思的平静。阴离握紧了拳头，体内沉寂的法力开始本能地流转。他看着那飞速逼近的扭曲阴影，感受着大海深处似乎也随之传来的、不易察觉的躁动。
新的风暴，已然来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