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的雪，下得更大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很快便将城外的曹军大营，和城内那压抑的死寂，一同覆盖。
曹操没有急着攻城。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指挥着大军，将彭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每日里，只是让士兵在城外耀武扬威，擂鼓呐喊，却不发起一次真正的进攻。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城里的猎物，在恐惧和绝望中，自己耗尽所有的力气。
城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丹阳讨逆军的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曹军在城外筑起高高的土台，架起一架架投石车和攻城弩，那股被压抑下去的复仇火焰，又开始在胸中熊熊燃烧。
“将军！跟他们拼了吧！这么憋着，俺受不了！”一个年轻的丹阳兵，双眼通红地跪在黄忠面前，嘶声哭喊。
黄忠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想拼？可他知道，不能。
彭城守军，连同庞德带回来的残兵，满打满算，不足两万。而城外的曹军，号称十万，主力尽出！硬拼，就是送死！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守。死守！守到主公的援军到来！
“传令下去，”黄忠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从今日起，全城军民，节衣缩食。所有青壮，无论男女，皆上城墙，协助守备。告诉所有人，彭城，是咱们的家！想从咱们手里抢走，就得拿命来换！”
庞德，则带着他那支伤亡惨重的骑兵，日夜不休地在城内巡逻，弹压着那些可能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骚乱，也用他那如山般沉默的身影，给城里的军民，带来一丝安定的力量。
等待，是如此的煎熬。
……
长安，大司马府。
当徐州八百里加急的烽火狼烟，和斥候带回的血书，一同摆在林凡的案头时，整个议事厅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曹孟德……亲率主力，奇袭徐州？！”
林凡看着那份写着“彭城被围，旦夕不保”的军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他娘的！失算了！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刘备会虚与委蛇，算到了马腾会迟疑不决，却唯独没有算到，曹操这个家伙，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竟然敢在三面受敌的威胁之下，孤注一掷，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徐州！
“好一个曹孟德！好一个郭奉孝！”林凡咬牙切齿，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坚硬的梨花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主公息怒！”田丰、徐庶、庞统等人，亦是面色凝重。
“曹操此举，乃是行险，意在打乱我军部署，逼我军回援。若我军主力尽数东调，则南阳刘备，西凉马腾，必会趁虚而入！届时，我军将陷入真正的三线作战，后果不堪设想！”田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曹操的险恶用心。
“可……可彭城怎么办？！”徐庶急道，“黄老将军麾下，兵力不足两万，如何能抵挡曹操十万大军？更何况，那支丹阳讨逆军，与曹操有血海深仇，一旦交战，必是不死不休！彭城若失，我徐州危矣！”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救，则可能满盘皆输。
不救，则徐州不保，黄忠、庞德以及数万将士，皆将玉石俱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如同格物院那台最精密的计算仪器般，高速运转起来！
曹操……郭嘉……奇袭……破局……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燃烧起一股……更为炽热的、令人心悸的战意！
“呵呵，曹孟德想跟我对弈？想逼我就范？”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命！车骑将军赵武，即刻点齐玄甲军团一万铁骑，携带三日干粮，星夜兼程，驰援徐州！记住，不必直扑彭城，你们的任务，是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曹操的后方——兖州！”
“什么？！袭扰兖州？！”堂下众人，皆是大惊！
林凡却不理会，继续下令：
“命！鹰扬将军陈到，率神机军团，携带所有‘仙钢回回炮’及新研制的‘神威大将军炮’，立刻沿水路南下，进驻南阳！给本将……把炮口对准宛城！告诉刘备，他若敢动一下，本将就让他荆州，再无宁日！”
“命！水师都督甘宁，率水师主力，封锁长江！若刘备水师有任何异动，给本将……就地击沉！”
“命！安北将军李进，加强北疆防务，同时分兵一部，做出威逼河内之势，给曹操的后背，再加一把火！”
“至于西凉马腾……”林凡冷笑一声，“不必理会。他若聪明，自会坐山观虎斗。他若愚蠢，敢与曹操为伍，待我收拾完曹操，下一个，便是他！”
一连串的将令，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大殿之内炸响！
田丰、徐庶、庞统等人，听着林凡这番快如闪电、狠如霹雳的部署，脸上那凝重的神色，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狂热所取代！
他们明白了！
主公这哪里是分兵救援？
这分明是……要跟曹操，下一盘更大的棋！
你打我的徐州，我就掏你的老巢兖州！
你指望刘备、马腾牵制我？我就用更强的武力，直接威慑，让他们不敢动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调动了，这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自信的、降维打击式的战略博弈！
“主公英明！”庞统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曹操以为他执黑先行，占了先手。却不知，主公您……直接掀了棋盘啊！”
林凡走到堪舆图前，目光落在了那遥远的彭城。
他知道，黄忠和庞德，将要面对的，是地狱般的考验。
但他更相信，他麾下的这些百战老将，和他亲手打造的这支复仇之师，一定能……撑到他掀翻棋盘的那一刻！
“元皓，元直，”林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长安，就交给你们了。告诉陛下，也告诉满朝文武，安心。”
“本将……亲率霹雳卫，往徐州，走一趟！”
（第四卷 龙战于野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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