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阁主红绡,端坐公案之后。此刻,她正闭目凝神。
“阁主,” 一名小吏,双手捧上一个青铜匣子。这便是设立于察院门外、供天下百姓投递密告的——铜匦!
“今日开匦,仅此一封。非纸非帛,乃…血书!”
红绡倏然睁眼,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探入冰冷的铜匦缝隙,夹出了里面的“状纸”。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纸!
那是一块破旧麻衣上撕下的粗麻布!
红绡将这块浸透血泪的麻布缓缓摊开在冰冷的公案上。幽冷的灯光下,那歪斜如泣血控诉的字迹艰难可辨:
“青天大老爷!草民张老石,陇州清水县张家沟人!状告当朝宰相李林甫之子李衙内!强占草民祖传河滩地二十亩!毁我青苗,拆我茅屋!殴毙我儿张栓柱!…妻王氏撞死李家门柱!…草民告遍县府州衙,反被诬‘刁民诬告’,杖责八十,锁入大牢!…今咬指泣血,投书铜匦!求天开眼!求…求个公道!…张老石绝笔!”
字字泣血!句句含冤!尤其“殴毙我儿”、“妻撞死门柱”、“杖责八十”、“咬指泣血”等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看到此状的人心上!那残缺的血手印,更是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老农,最后也是最惨烈的抗争!
红绡素来冰封的脸上,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严霜!
“李林甫…宰相之子…”红绡的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好,很好。”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朱雀部属。
“铜匦血书,惊天奇冤!此案,朱雀察院接了!”
“然,”她话锋一转,“察院新立,法度初行。为杜专权,绝私弊,奉监国之谕,行‘御史抽签’之制!”
她话音刚落,两名朱雀吏员抬上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箱。
红绡起身,走到木箱前。
一枚温润的玉签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玉签的正面,以朱砂赫然刻着两个力透玉髓的大字:
“陇右!”
正是血书案发之地——陇州所属之道!
“签定!”红绡睁开眼,将沾着自己血迹的“陇右”玉签高高举起,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明镜堂:
“朱雀察院,奉天执法!抽签落定,陇右道监察御史——红绡!亲赴陇州,彻查此案!”
“传令:陇右道朱雀卫所,即刻封锁现场,羁押所有涉案人等!飞鸽传书陇州州衙:察院办案,敢有徇私、泄密、阻挠者——视同案犯,立斩不赦!”
“喏!” 堂下朱雀部属轰然应命!
七日后,陇州,清水县。
昔日李衙内强占的河滩地旁,临时搭起了法场。深秋的寒风卷起黄土,带着河水的腥气。法场周围,被金鳞卫和朱雀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闻讯赶来的清水县乃至陇州百姓,扶老携幼,挤满了附近的土坡和田埂。他们沉默着,目光复杂地看着法场中央那临时竖起的巨大石碑——碑身粗糙,尚未刻字,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这正是为李衙内准备的——“贪渎碑”!
李衙内已被剥去华服,身着囚衣,五花大绑跪在碑前。他脸色惨白如纸,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筛糠般颤抖,全然不见往日横行乡里的跋扈。宰相李林甫派来的心腹管家,正跪在监刑官席前,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开恩啊!我家公子年少无知…冲撞了贵人…宰相大人愿献良田千亩,黄金万两…只求…只求饶公子一命啊!求大人看在…看在萧皇后娘娘的份上…李家…李家可是萧娘娘的远房族侄啊!”
“族侄?”一个清冷如冰的声音响起。红绡一身暗红朱雀官袍,端坐监刑主位。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一枚染血的玉佩碎片(正是那日捏碎的“昭心”佩)轻轻放在案上,声音不大,却压过了管家的哭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后族侄?便可强占民田,殴毙人命,逼死民妇?”
她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管家,目光投向法场入口。
一辆简陋的牛车缓缓驶入。车上,躺着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老农张老石。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攥着那块曾写血书的破麻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碑前的李衙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在他身旁,一个粗陶罐里,装着两捧混着草根的黑土——那是他儿子张栓柱和妻子王氏坟头的土!
红绡起身,走到张老石车前,对着这位家破人亡的老人,深深一揖。然后,她霍然转身,面向万千百姓,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
“经朱雀察院详查,人证物证确凿!宰相李林甫之子李衙内,倚仗父势,横行乡里:
“强占张家河滩地二十亩,证据确凿!”
“纵恶仆殴毙良民张栓柱,铁证如山!”
“逼死民妇王氏,罪无可恕!”
“更贿赂州府,诬告苦主,致张老石杖责入狱,险死还生!罪加一等!”
“依《大业新律》,依察院‘三赦三斩’律——数罪并罚,判——斩立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