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个老宦官,躬着身子,“外头…传得越发不像话了。都说…都说杏花坞那声‘活命纹’,喊的不是朝廷,是…是寒衣阁!是那位林监国!坊间小儿都在传唱‘四象出,天子福’,这…这置陛下于何地?置太后您于何地啊?” 他是韦太后的心腹太监,内侍省少监高德。
“啪嗒!”
翡翠佛珠被狠狠掼在紫檀小几上,发出刺耳的脆响。韦太后猛地坐直身体,胸口剧烈起伏。
“够了!”她的声音尖利,“什么寒衣阁!什么四象!不过是些乱臣贼子!仗着先帝和萧后那点余荫,挟制我儿,把持朝政!
“萧后…林天生…”韦太后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到博古架前,一把抓下那个紫檀木匣!粗暴地掀开盖子,那条承载着太多复杂情感与权力隐喻的长命缕暴露在昏黄的宫灯下。
“母后…不可!” 一声带着惊惶的稚嫩呼唤在殿门口响起。
小皇帝杨侑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穿着明黄的常服,身形单薄,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孩童稚气,他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身后只跟着两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太监。
韦太后动作一滞,猛地回头。
“侑儿!你来得正好!”她声音嘶哑,“你看看!好好看看!”她将长命缕从匣中抓出。“这是什么?这是萧后施舍给你的枷锁!是林天生拴住你的狗链!他们用这个提醒天下,你杨侑,不过是他林家养的一条狗!是他们寒衣阁立起来的傀儡!”
“母后!不是的!亚父他…”杨侑急急辩解,小脸涨得通红,眼中已有泪光闪烁。他想说亚父教他读书,教他明理,为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但韦太后此刻哪里听得进去?
“住口!”韦太后厉声打断,“什么亚父?!他是窃国大盗!是包藏祸心的逆贼!他姓林!不姓杨!” 她猛地转身,扑向旁边一张紫檀木书案!案上,一把用于修剪灯芯、镶金嵌玉的锋利金剪,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今日!为娘就替你断了这枷锁!斩了这狗链!让你这大隋天子,堂堂正正!不再做任何人的傀儡!”
她举起金剪,对着长命缕中央,那枚象征着“平安顺遂”的羊脂白玉平安锁上方——狠狠剪下!
“咔嚓——!”
韦太后握着那柄金剪,胸口剧烈起伏:
“吾儿杨侑——乃大隋天子!非萧后之傀儡!更非林氏之玩物!从今往后,乾坤独断,毋需假手于人!”
杨侑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好一个‘乾坤独断’,好一个‘毋需假手于人’。”
殿门口的光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身影。
左侧,林天生一身玄青色常服,负手而立。
而右侧,正是红绡!
韦太后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红绡手中的纸:“红绡!你…你拿的是什么?!谁准你擅闯哀家寝宫?!滚出去!”
红绡对她的咆哮置若罔闻。目光径直越过高德等惊惶的太监宫女,落在面无人色的杨侑身上。
“陛下,”她对杨侑微微躬身,姿态恭谨,“臣,朱雀阁主红绡,奉监国之命,清查内档旧卷,偶得前朝秘辛。事关先帝后宫,更…事关陛下生母清誉。不敢不报。”
她缓缓展开手中那几页泛黄的纸。纸张脆薄,墨迹陈旧,却仍能辨认出是某种宫廷御药房的药材支领底档!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年月、人名、药材名目、数量及经手人画押。
“大业十一年,三月初七,”红绡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句凿在死寂的宫殿里,“长秋宫侍女春桃,持韦妃手令,支领‘砒霜’三钱,用途:‘灭鼠’。经手人:御药房太监王顺。”
“大业十一年,三月十五,先帝嫔妃柳氏,突发‘绞肠痧’,腹痛如绞,七窍流血,暴毙于寝宫。太医验看,疑为‘急症’。”红绡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韦太后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然,朱雀阁于旧档中,寻得柳氏贴身宫女秋月临终前密藏于妆匣夹层的血书残片,言:‘柳主子毙前,曾食韦妃所赠莲子羹…味极苦…’”
“住口!住口!一派胡言!血口喷人!”韦太后浑身毛发倒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扑上去就想抢夺红绡手中的纸张,“是林天生!是你们伪造!你们想害哀家!想害皇帝!”
两名如铁塔般的朱雀卫无声上前,如同两堵冰冷的墙,挡住了韦太后疯狂的去路。
红绡无视她的咆哮,继续用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宣读:
“大业十二年,五月初二,长秋宫再支‘牵机药’二钱,用途:‘药死园中毒蛇’。经手人同前,王顺。”
“同年六月,先帝嫔妃周氏,于御花园‘失足’落水溺亡。其贴身嬷嬷赵氏,朱雀部暗查得知,于周氏落水前一日,曾因私藏周氏遗物被韦妃杖责八十,逐出宫门,下落不明。然,”红绡的声音陡然加重,“朱雀部三日前,于汴州慈幼院收容之流民中,寻得已疯癫痴傻的赵氏!其疯言疯语中,反复提及‘水鬼’、‘推’、‘簪子’、‘韦妃灭口’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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