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深夜,毛坯房里回荡着电脑风扇的嗡鸣和陆远敲击键盘的声音。示波器连接着控制器,屏幕上跳动着光强变化的波形图。他反复调试着“渐亮渐灭”的曲线斜率,调整着灯珠点亮的时序间隔,追求着那条光带移动时如丝般顺滑的视觉感受。失败是常态:有时光带移动卡顿像老式幻灯片;有时亮度突变刺眼;有时“流星”还没“死透”就尴尬地停在半空……每一个小问题都需要重新审视代码逻辑和硬件连接。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当林知知拿着设计好的工坊流程和精打细算的物料清单找到陆远时,他正盯着示波器屏幕,眉头紧锁。旁边散落着焊锡丝、电阻和几块烧坏的驱动芯片——过慢的速度和精细的渐变对控制器的驱动能力提出了严苛要求,散热成了新问题。
“怎么样?”林知知轻声问,递给他一杯水。
陆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着屏幕上一条接近完美的、缓慢平滑移动的亮度包络线:“轨迹和渐变逻辑基本调通了,就是这个驱动芯片扛不住,发热严重,不稳定。”
林知知看着那块小小的芯片,又看看陆远布满红血丝却异常专注的眼睛,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能不能……分而治之?把一条长灯带分成几段,用多个小功率驱动模块并联控制?这样每个模块负担小了,散热也好解决。”
陆远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光彩:“分段控制!对!我怎么钻牛角尖了!把整条‘流星’分成头部、中部、尾部三段,每段用独立的微型控制器驱动,主控制器只负责发送统一的启动、速度、亮度曲线指令给它们!这样负载就分散了!”他立刻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越算越兴奋,“可行!而且模块化设计,以后扩展更多‘流星’或者动态星云都方便!”
“预算呢?”林知知问出关键。
“微型控制器成本低,分段后对驱动芯片要求也降低了,总成本反而可能比强行用一个大功率方案更可控!”陆远飞快地计算着,“我们马上重新采购元件!”
在苏然沙龙到来的前两天,毛坯房的核心区域终于迎来了蜕变。
那片主墙覆盖上了墨蓝色的艺术涂料。干燥后,粗糙的矿物颗粒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而富有质感的肌理,宛如凝固的宇宙尘埃云。第一批精心挑选的“主星”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到位——有的藏在高高的承重梁侧面,只露出一缕微光;有的点缀在墙面,如同导航的灯塔;还有几颗垂吊下来,用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牵引,如同低悬的星辰。它们发出的,是经过无数次测试后确定的、带着一丝暖意的清冷白光(4000K),透过细密的不锈钢网罩,形成一个个清晰、锐利又不失柔和的光点。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陆远深吸一口气,接通了分段控制器的电源,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下启动命令。
黑暗中,一点微光在主墙上方极高的角落悄然亮起,亮度极低,几乎难以察觉。接着,它开始动了!沿着那条精心设计的、略带S形的透明轨迹,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滑落。随着它的移动,亮度极其平滑地增加,当它划过主墙中部——那片粗粝的墨蓝“星云”背景时,光芒达到最盛,如同一颗燃烧的核心。然后,速度依旧,亮度却开始一丝丝、一丝丝地衰减,如同能量在真空中逸散。当它滑落到轨迹末端时,光芒已微弱如萤火,最终,极其温柔地、完全熄灭在黑暗中。
整个滑落过程,不过十几秒,却仿佛经历了一次宇宙尺度的凝视。寂静无声,只有那一点移动的光,在深沉的“夜空”背景下,牵引着视线,撩拨着心弦。
林知知站在那里,忘记了呼吸。尽管只是第一条,尽管还没有互动,但这缓慢、优雅、带着生命般呼吸感的光之轨迹,完美复刻了她心中“流星”应有的意境——短暂、璀璨、带着宇宙的诗意和一丝淡淡的惆怅。它赋予了这片静态的“星空”以时间的维度和灵动的灵魂。
“成功了……”她喃喃道,眼眶有些发热。
陆远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脸上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他走过来,紧紧握住林知知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微微出汗,带着共同的激动和如释重负。
“看,”陆远指着那条流星消失的地方,“这就是我们的‘初啼’。”
灯光重新亮起,照亮了那片崭新的“深空”和点缀其上的“星辰”。虽然还很稀疏,虽然“夜空”尚未完整,虽然互动功能还未加入,但“星空无限”的理念,已经在这片亲手打造的毛坯空间里,投射出了第一缕真实而震撼的光芒。
林知知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工坊的呈现、苏然和访客们的反馈、后续更庞大“星空”的铺设……但此刻,脚下是温润稳固的木地板,头顶是亲手点亮的、会呼吸的星辰,身边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她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
这片毛坯房,这个他们一点一滴建造起来的“家”和“实验场”,正缓缓张开怀抱,准备迎接它的第一批“星际访客”,向他们展示一个关于光、空间与无限可能的、正在生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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