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面的旧潮
晨露刚从药庐的窗棂滴落案面时,灵汐正把绣了半截的鹊桥帕往案几上放。帕角刚挨着木纹,就从案缝里滚出点碎金——是去年彩线磨出的金粉,混着巧果的糖渣,落在木痕里像撒了把被揉碎的星子。案几是老梨木的,边角被磨得发亮,靠近竹榻的那面刻着道浅沟,沟里嵌着几根彩线的纤维,是去年灵汐绣帕子时,线头勾着木纹拽出的丝。
“案角的木刺该修了。”阿昭的机械臂捏着块细磨的暖石走过来,石面缠着半段旧麻线,是去年系药囊时剩下的。他蹲下身,用暖石轻轻蹭案角,石粉混着木糠簌簌往下掉,“你去年数星子时撞在案角,疼得把绣针都捏弯了。我往暖石粉里掺了点银河草的胶汁,磨过的地方能长出层薄浆,摸起来比云锦还滑。”
灵汐伸手抚过案面,指尖在一道深纹里卡住。抠出来看,是片干枯的茉莉花瓣,瓣边缠着圈旧布毛——正是去年披风上的流苏拆的。“这花怎么嵌得这样深?”她想起有年七夕,自己趴在案上晾巧果,花瓣被风卷着落在案上,当时只当是寻常飘落,没曾想会藏进木纹里。
“你去年说‘茉莉落在案上,香能渗进木头里’。”阿昭的机械臂从案底拖出个布包,布上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喜鹊,翅尖沾着点梨木的棕痕。解开布包,里面是堆碎暖石,石屑里混着点案几的木粉,“我把花瓣和暖石碎混在一起,塞进最深的那道木纹里,再用银河草汁糊住。你看,今年案面摸着总比别处暖,连夜风都带点甜香。”
案几被晨风掀得轻晃,案面的木纹在日光里浮出片浅褐——是去年灵汐铺着披风写星谱的印子。布纹的菱形格嵌在木痕里,被夜露浸得发润,像给案面罩了层半透明的纱。她突然摸到案边有块凸起,翻过来才看见,是片薄薄的银片,被钉在案底的裂缝上,银片边缘缠着圈彩线,线头沾着点巧果的糖霜。
“你前年绣帕子时,案几裂了道缝,针总往下掉。”阿昭的机械臂指着银片上的细孔,孔里穿满了彩线的断茬,“我把银片磨成月牙形,刚好盖住裂缝,孔里的彩线是你去年断的线头,我一根根穿进去,现在针落在上面,再也不会滚进缝里了。”他说着,从银片下抽出张泛黄的纸,纸上是灵汐画的星图,边角被案底的潮气浸得发皱,图边写着“案缝要填三层绒”,字迹被糖气熏得发脆。
灵汐把星图铺在案上,突然发现图角粘着根细藤,是去年的缠岁藤,藤上挂着颗圆石子,石上的“桥”字被体温焐得发亮。“这石子不是系在帕角上吗?”她记得去年七夕,自己把石子当镇纸压星图,后来就找不见了。
“昨夜云雪兽叼着帕子玩,把石子蹭掉了。”阿昭的机械臂往案面的浅沟里撒了把新晒的茉莉灰,灰里混着点银河草的种子,“我怕你数星时镇纸不够重,把石子系在藤上,再把藤缠在案腿上。你看,今年星图铺得平平整整,连风都吹不动。”
案下突然传来窸窣声,云雪兽叼着块新烤的巧果从案底钻出来,果面上沾着点案几的木毛,像给巧果裹了层浅棕的绒。它把巧果往案面的木纹里塞,糖霜顺着木痕往下淌,在浅沟里积成小小的银河,映着日光闪闪发亮。
(二)案缝的新潮
日头爬到案几顶时,灵汐发现案面的木纹里洇着点蓝。凑近了看,是去年她用银河草汁画星轨的痕迹,汁渍渗进木缝里,被囊里漏出的暖石粉焐得发暗,像给木纹镶了道银边。案角新添了道刻痕,是只小铁爪的形状,爪尖捏着颗小星子,刻痕里填着金粉,在日光下亮得晃眼。
“你去年说‘案几上该刻点星子,数星时看着亲近’。”阿昭的机械臂蘸着银河草汁,往铁爪刻痕旁画了道弧线,汁渍在木面上晕开,像条弯弯的银河,“我把金粉和暖石粉混在一起,填进刻痕里。夜里月光照过来,案面能映出片碎星,比竹榻上的星子还亮三分。”
灵汐翻开案几的抽屉,里面铺着层旧棉絮,絮里裹着个硬物。摸出来看,是半块琥珀色的巧果,果心嵌着根彩线,线头缠着片银河草的枯叶。“这果怎么藏在抽屉里?”她想起去年七夕,自己蹲在案前啃巧果,啃到一半被流萤引走,回来时就找不见了。
“你啃到果核时念叨,说‘这核子能种出会结星子的树’。”阿昭的机械臂从抽屉深处掏出个陶罐,罐口盖着片梨木的薄片,片上刻着个极小的“汐”字。打开陶罐,里面是堆碎木屑,屑里混着点彩线的金粉,“我把巧果和银河草的种子埋在木屑里,抽屉里总比别处暖,核子说不定真能发新芽。你看,罐底的木屑都被暖石粉焐得发香了。”
案几被热风掀得轻晃,抽屉的缝隙里掉出点碎纸,纸上是灵汐绣帕子的图样,边角被虫蛀了个小窟窿,窟窿里塞着团彩线,线尾沾着点案几的木毛。她突然想起有年七夕,自己趴在案上绣喜鹊,总觉得手腕凉。今早才看见案面铺了块旧云锦垫,垫角缝着圈软绒,绒里裹着点暖石粉,摸起来像揣了团小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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