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衙门的女牢内,桑红袖虚弱无力、面色灰败地躺在杂草堆里,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在半昏半醒中轻声呻吟着,她那只被葛大成刺瞎的左眼虽然已经包扎了起来,但是,时不时还会有红白相间的液体从厚厚的纱布中渗出。
佩儿跪在桑红袖的身侧,正惶恐不安地为桑红袖擦着满头满脸的汗珠,并时不时摸摸她滚烫的额头。
见桑红袖因高烧和疼痛而止不住地浑身战栗抽搐,佩儿不知所措地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呜咽道:“桑大娘,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过啊?”
桑红袖干咽了一口唾沫,呓语般呻吟道:“水、水、水——”
“水、水。”佩儿立刻环顾四周,才发现阴暗潮湿的牢房内,除了两个空空如也的破烂陶罐便再无其他。
佩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抓住铁栅栏,对着牢房外黑乎乎的走廊大声呼喊道:“来人,快来人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喊什么喊?叫丧呢?”
佩儿喊了好一会,才见到一名身形肥硕的女狱卒一脸不耐、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走到牢房外,满脸横肉的女狱卒抄起手中的鞭子,猛地给了佩儿一下,佩儿抓着栅栏的手指立时就出现了两道重重的血痕。
“求您!”佩儿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指,只是跪下哀求狱卒道:“求您,给点水,求您了。”
“命都快没了,还喝什么水。”狱卒不屑地瞥了瞥依然还在不停呻吟的桑红袖,嫌恶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要是大人,连眼睛都不会给这个贱人治的,恶人就得有恶报,活着受罪,死了也得下油锅!”
一番义愤填膺后,狱卒又给了佩儿一鞭子,便转身离开了。不过,很快,那名女狱卒又拿着一个破旧的瓦罐折返而来。
大喜过望的佩儿不顾手指的疼痛,伸手从栅栏下面接过瓦罐,探头往里面一看,一股浓郁的尿骚味却直冲她的鼻腔而来,呛得她忍不住一阵干呕。
“这、这是夜壶?”佩儿不可置信地丢掉了瓦罐,抬头质问狱卒道。
“你说对了,这就是夜壶。”狱卒嘲讽地看着佩儿,冷笑道:“哼哼,你不是要水吗?这里面装的可不就是水么?还是温的呢,正好饮用。”
“你、你——”佩儿气得面色通红,泪水涟涟,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佩儿,娘!”
就在这时,走廊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呼喊,然后乔香儿便出现在了佩儿的眼前,她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云奇和萧铃儿。
“世、世子?香儿?”见到来人,佩儿傻了似地懵怔当场,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她,当即“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冲云奇磕头。
而那名女狱卒也急忙在旁冲云奇作揖行礼。
云奇看了看佩儿脚边的夜壶,皱着眉头对狱卒吩咐道:“你且去弄些清水来。”
狱卒闻言,忙不迭捧来了一碗清水,佩儿立刻就照顾着桑红袖喝掉了大半。
见此情形,云奇冲着诚惶诚恐的狱卒摆了摆手,肃容道:“你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退下。”狱卒实在是没有料到云奇会突然至此,她慌忙拿起了佩儿脚边扔着的夜壶,逃也似地离开了。
“娘、娘——”
狱卒离开后,乔香儿再也忍不住,抓着栏杆跪在了牢房外,凄婉地呼唤着桑红袖。
听到乔香儿的呼喊声,桑红袖渐渐清醒了过来,待她睁眼看到云奇和乔香儿,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便强撑着身子靠墙坐了起来,并五体投地冲云奇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见过世子。”桑红袖的声音嘶哑无力,模样更是狼狈至极。
尽管对桑红袖的处境有所预料,但亲眼看到如今的她竟凄惨如斯,云奇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就如打翻了颜料盘子一般,各种情绪骤然交织在一起,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其实不仅云奇,就连萧铃儿看到如此情景,也不免对桑红袖横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同情之心,更遑论为人子女的乔香儿了。
自从看见桑红袖的第一眼起,乔香儿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见桑红袖醒过来,她急忙问道:“娘,你怎么样啊?你、你还好吗?”
看着自己的女儿,桑红袖拼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虚弱地摇头道:“香儿,娘、娘没事,你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身子。世子爷,”桑红袖转而很是恭敬地对云奇道:“世子爷,您、您怎么会来这种、这种腌臜之地呢?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云奇定了定神,收起所有的怜悯,硬着心肠冷冷地质问桑红袖道:“我来,是为了最后问你一次,谋害秦暮羽的真凶,除你之外究竟是否另有他人?”
“没有他人,只有我自己。”桑红袖惨然一笑,依旧咬定之前的说法。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奇说完,看了一眼萧铃儿,萧铃儿会意,上前扶起了还在轻声啜泣的乔香儿,并强拉着她往牢房外走。而乔香儿虽然对桑红袖十分地恋恋不舍,却并未敢做任何反抗和挣扎,只默默回头冲桑红袖哭泣着,神情中除了哀婉绝望,还有只有生身之母才能读懂的撕心裂肺和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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