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光艰难地刺破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韩斌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草席上,眼睑如同被无形的针线缝合,一夜未曾合拢。眼眶深处,那两团妖异的嫣红烙印,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燃烧、律动,如同深渊在无声地舔舐他的灵魂。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那冰冷灼热的悸动,将昨夜石室中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万目注视的恐惧,一遍遍烙回他的神经。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四肢百骸,但更深的,是那侵入骨髓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直到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晨光,带着微弱的暖意,透过窗缝洒在他汗湿的额角。
暖…
这久违的、属于现实世界的触感,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韩斌猛地从床上弹起,像一头急于逃离巢穴的困兽,粗暴地套上校服,撞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市井的烟火气涌入肺腑,他大口呼吸着,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他甩开步子,在空旷破败的街巷里狂奔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风掠过汗湿的鬓角,肌肉在奔跑中拉伸、发热…这一切真实的、属于“韩斌”这个身份的感觉,如同温暖的潮水,暂时冲刷掉了盘踞在意识深处的冰冷和恐惧。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重新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这平凡的生机。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噩梦,被他死死地、连同那份不安一起,按进了意识的最深处,绝口不提。
校园的喧嚣像一层隔音的罩子,将他暂时包裹。语文课上,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讲解着《过秦论》的雄浑气势,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古字:“…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
韩斌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些墨黑的方块字上。
嗡——
视野中的景象骤然扭曲!那“奋”字的提手旁,如同一条僵死的蜈蚣,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六”字的笔画开始疯狂蠕动、膨胀,如同肿胀的蛆虫!那“烈”字下面的四点底,瞬间化作四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珠,冰冷地转动着,直勾勾地“瞪”向他!整段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板上扭动、爬行,散发出腐朽的恶意!
“!” 韩斌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攥紧!他猛地闭上眼,用力揉搓着酸胀的眼球,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肤里。幻觉…一定是那该死的后遗症!他深吸几口气,带着一丝恐惧再次睁开眼——
黑板依旧。
粉笔字清晰、端正。
老先生正讲到“执敲扑而鞭笞天下”,神情投入,唾沫横飞。
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从未发生。只有他后背渗出的冷汗,无声地浸湿了校服内衬。
数学课的转变则显得更加诡异。讲台上,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师正用粉笔敲打着复杂的立体几何图形,推导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空间向量关系:“…所以,点P到平面α的距离公式为:d = |Ax? + By? + Cz? + D| / √(A2 + B2 + C2)…”
若是往常,韩斌早已听得云里雾里,满眼蚊香圈。但此刻,当那串复杂的字母和符号组合映入眼帘,他脑海中那两团嫣红的烙印仿佛微微一亮。那些抽象的字母A、B、C、D不再是天书,它们如同被无形的手拆解、重组,每一个符号的意义、它们之间的运算关系、甚至空间中的点线面位置,都无比清晰地在他思维中呈现!那道深奥的题目,在他眼中瞬间变得如同“1+1=2”般直白、简单!他甚至能瞬间“看”到几种不同的解法路径!这种突如其来的、如同醍醐灌顶般的“通透”感,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这力量,不属于他!
放学的铃声如同天籁。周五的傍晚,校门口格外喧闹。韩斌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教室,会合了同样行色匆匆的李纲和吴德。三人没有多余言语,默契地甩开人流,朝着承古斋的方向疾行。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韩斌跑动间,几缕被汗水濡湿、又被风吹起的额发,在过于明亮的光线下,那发根深处潜藏的暗红色,仿佛又加深了几分,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深褐,却又在光影转换间迅速隐没。
推开承古斋沉重的木门,地下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秦砚之依旧站在堕天使石像的阴影里,墨色长衫如同一块凝固的夜幕,那只钢铁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的独眼在三人踏入的瞬间,便如同精准的探针,第一时间锁定了韩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另外两人更长,带着一种审视的凝重。
“今日,” 秦砚之的声音打破了地底的寂静,带着一贯的沉稳,却似乎比往日更低沉了几分,“‘万象藏渊’虚影将启。你们可入其内,亲身感应万千道途之气息流转,体悟其本源律动。此乃…寻道之捷径,可助尔等心神与之共鸣,契合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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