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深处,那刺骨的寒意如同凝固的刀锋,切割着每一个踏入者的呼吸。惨白的磷火在角落幽微闪烁,映照着油布覆盖下堆积如山的火药箱,也映照着白宸手中那根惨白骨哨上新生的、染血的裂纹。裂纹如刀刻般锐利,斜贯哨身,在磷光与血渍的浸润下,清晰地勾勒出一幅微缩的岔道地形图,末端的水滴状凹陷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
“瓮城西夹道,第三条岔路,尽头有暗渠。”白宸的声音在冰窖的寂静中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指尖拂过骨哨裂纹末端的水滴标记,模糊掌纹下的旧伤传来细微的刺痛。“狄彪的退路,也是他的囚笼。”
他的目光扫过身旁几人。崔璃缠着素麻绷带的左手腕垂在身侧,绷带边缘又洇开一小片暗红,她冷冽的眸子却死死盯着骨哨裂纹图,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心口——那里紧贴着焦尾断弦。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磷火幽光下如同裹着寒霜,几根崩断的金线无声诉说着暗卫的消亡,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几枚沉甸甸的、边缘滚圆、在幽暗中泛着微弱金芒的瓜子。燕无霜赤红的胡服肩背处撕裂的伤口狰狞外翻,唇瓣因吹奏骨哨而彻底撕裂,鲜血兀自顺着下颌滴落,渗入脚下冰冷的石板缝隙。她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骨哨裂纹图,如同锁定猎物的饿狼,靴底踏地时,能清晰感受到昨夜新刻下的、代表阿蛮的那道深深血痕在无声咆哮。
钟离佝偻的身影如同冰窖里最深的阴影,无声地拖来一架造型古怪的器具。那是利用昨夜炸毁的冲车残骸和缴获的叛军器械,在冰窖这刺骨环境下仓促拼凑出的囚笼核心——一个由巨大铁棘轮、粗大锁链和几片厚重铁板组成的、形似碾盘的恐怖刑具!棘轮边缘布满犬牙交错的铁齿,锁链尽头连着沉重的铁环。整个装置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其核心的棘轮轴承处,几根断裂的木制辐条被临时用冰冷的铁条铆接加固,显得粗糙而狰狞。
“水车驱动,置于夹道暗渠入口。”白宸指向骨哨裂纹图末端的水滴标记,“水冲轮转,棘轮绞索。狄彪若想从那条路走,就得用他的命来填这架‘磨盘’。”
“我去。”燕无霜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她一把夺过白宸手中的骨哨,染血的五指死死攥紧,哨身裂纹硌着掌心血痂。不等回应,赤红的身影已如一道燃烧的残影,撞开冰窖口的寒气,冲入外面凛冽的风雪与未散的硝烟中。她要亲手将狄彪赶进那个为他准备的碎骨之地!
瓮城西夹道,如同一条被巨斧劈开的、幽深冰冷的伤口。两侧是高耸残破的城墙,昨夜激战的痕迹——焦黑的火燎、深褐的血渍、碎裂的砖石——在惨淡的天光下触目惊心。寒风在夹道中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灰烬,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第三条岔路入口,暗渠的腐朽木盖早已被掀开,露出底下黑洞洞的、散发着浓烈泥腥和死水恶臭的入口。一架巨大的水车被临时架设在暗渠水流湍急处,粗陋的木制轮叶被浑浊的渠水冲击着,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嘎吱……嘎吱……”转动声。水车的转轴通过一组临时拼凑的木质齿轮和皮带,连接着那架放置在岔路入口的恐怖铁棘轮刑具!
铁棘轮的核心轴承随着水车的转动,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慢而坚定地旋转着!那些犬牙交错的铁齿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寒芒,连接其上的粗大锁链如同沉睡的巨蟒,铁环碰撞,发出沉闷的“哗啦”声。整个装置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岔路口的、以水力为食的钢铁凶兽,正等待着猎物踏入它的利齿之间。
钟离佝偻着背,如同最沉默的工匠,枯瘦的手正用一把沾满油污的刷子,将粘稠的、散发着浓重荤腥味的油脂(昨夜熬煮收集的)涂抹在齿轮和棘轮的咬合处,试图减少那刺耳的摩擦声。油脂在寒冷中迅速凝结,形成一层滑腻的白色薄膜。他脚边,一只被油脂气味吸引来的硕大老鼠,正警惕地嗅探着,绿豆般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
远处,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惨嚎如同沸腾的潮水,正朝着夹道的方向汹涌而来!其中夹杂着狄彪狂暴如受伤巨熊的咆哮:“顶住!给老子杀出去!从西夹道走!”
白宸、崔璃、萧明凰等人已埋伏在岔路入口上方的残破箭垛后。寒风卷着血腥和硝烟灌入垛口,吹得人脸颊生疼。白宸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通往第三条岔路的方向。
只见燕无霜赤红的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罗,在溃退的叛军和追击的守军之间疯狂冲杀!她手中的弯刀早已卷刃,却依旧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每一次挥砍都直奔要害!她锁骨处的赤色纹身在激烈的搏杀和飞溅的鲜血浸润下,正散发出妖异的、如同熔岩流淌般的暗红光泽!她没有刻意驱赶狄彪,只是用最凶悍的搏杀,用刀锋和鲜血,在混乱的战场中硬生生撕开一条通往第三条岔路的血路!任何挡在她和狄彪之间的叛军,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劈开!她的靴底,每一次重重踏在染血的冻土上,都仿佛在阿蛮的血痕上又烙下一层新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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