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北麓有个叫汀溪村的小村子,村后是片望不到头的老林子,当地人管那叫"月窟山"。为啥叫这名儿?因为山里头有个讲究——每月十五夜里,月亮升到中天时,林子里会闪过一道银光,像谁把月亮掰碎了撒在林子里。老辈人说,那是月见狐在舔月亮呢。
月见狐的事,汀溪村的人从小听到大。说是这狐狸生得奇,毛色跟着月亮变:初一新月时,浑身毛色跟山雾似的,藏在石头缝里根本瞧不见;十五满月时,毛色赛过雪水洗过的银锭,连尾巴尖儿都泛着光;平常日子倒也普通,灰不溜秋的,跟山里常见的狐狸没两样。最玄乎的是它不吃荤腥,专靠喝月光过活——每回月圆前,总有人瞅见它在崖边仰着脑袋,舌头一卷一卷的,像在舔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过没人敢打它的主意。三十年前有个外乡猎户不信邪,带着套索摸进月窟山,说要剥了月见狐的皮做隐身衣。结果转天人们在山溪边发现了他的尸首,身上没伤痕,可五脏六腑全化成了水,像被月光泡透了的豆腐。打那以后,再没人敢提抓月见狐的事儿。
汀溪村的采药女阿婂,却跟这月见狐有段缘分。
阿婂才十六岁,爹早年间采药摔死在崖底,剩下她和瞎眼的娘相依为命。她每日天不亮就背着竹篓上山,挖草药、摘野果,换得钱来给娘抓药。山里人都说这丫头心善,见着受伤的兔子会包扎,碰到迷路的山雀会送回林子,连石头缝里的野菊都舍不得全挖了,总留两株开花。
这年八月十五,阿婂替村里张婶家的小娃治好了风寒,收了半袋米。她惦记着娘的药快吃完了,天没擦黑就往月窟山走——那后坡上有味罕见的"月光草",只在月圆夜抽芽,能治娘的咳疾。
可这天夜里起了雾,阿婂摸黑往山上走,越走越不对。平时熟悉的岔路变得模模糊糊,连竹篓里的药杵都撞得咚咚响,像有人跟着。她心里发毛,加快脚步,冷不丁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整个人栽进了灌木丛。
等缓过神来,阿婂发现自己身处个山坳坳,四周全是碗口粗的树,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只剩一线银边。更糟的是,竹篓不知甩到哪儿去了,怀里的药杵也没了踪影。她摸着黑往前挪,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树。
"谁?"阿婂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那响动停了。片刻后,林子里亮起一点银光。阿婂眯眼一瞧,只见前面的老槐树下,蹲着只狐狸。它的毛在月光下泛着淡银,尾巴蓬松得像团云,正歪着脑袋看她。
"是月见狐?"阿婂想起老辈人的话,心跳得厉害。那狐狸没动,只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伸出爪子,轻轻拨了拨地上的落叶。阿婂顺着它的爪子看过去——落叶底下压着她的竹篓,药杵正躺在旁边。
"是你...帮我捡的?"阿婂轻声问。狐狸歪了歪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在应。阿婂刚要伸手去够竹篓,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那狼嚎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爪子刨土的声响。
"快跑!"阿婂脑子一热,抓起竹篓就要跑。可刚迈出两步,腿肚子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是块凸起的石头。她踉跄着摔倒,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狼嚎声更近了。阿婂缩成一团,眼泪直掉。就在这时,那只月见狐突然跳到她面前,仰头对着月亮发出一声长啸。奇异的事发生了:原本躲在云后的月亮,突然挣脱了云层,把银辉全洒了下来。月见狐的毛瞬间变得雪一样白,每一根都泛着光,连影子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狼的脚步声停在林子边。阿婂眯眼一瞧,只见三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处闪动,可它们不敢往前,只是低声呜咽着,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月见狐转过身,用脑袋轻轻拱了拱阿婂的手。阿婂这才发现,它嘴上叼着颗珠子,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正泛着柔和的白光。那珠子刚碰到阿婂的手心,她就觉得浑身一暖,额头的伤口也不疼了。
"这是..."阿婂还没问完,月见狐已经转身往林子里跑。她顺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只见那狐狸在崖边停下,对着月亮张开嘴。那颗珠子"嗖"地飞了出去,挂在月亮和山尖中间,像盏小灯笼。
阿婂顺着珠子的光往山下走,竟顺利找到了回家的路。等她摸黑进了村,天已经蒙蒙亮了。张婶见她额头有伤,吓了一跳,阿婂却只是笑:"摔了点皮,不打紧。"
打那以后,阿婂每月十五夜里都会往月窟山跑。她不再挖月光草,而是在山口的老井边放一碗清水。村里有人问她干啥,她就说:"山里的活物也需要喝水,月亮那么高,月见狐舔月亮累了,总得喝口水。"
第二年春天,阿婂的娘咳得更厉害了。大夫摇着头说:"这是肺痨,没药医的。"阿婂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每日天不亮就去山里采最新鲜的草药,回来熬成汤喂娘。可娘的脸色越来越白,到后来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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