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春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被无形的鼓槌狠狠擂动。冷汗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窗外，东京涩谷区凌晨四点的天空泛着一种病态的铅灰色，城市还未完全苏醒，只有远处零星几盏霓虹灯在薄雾中固执地闪烁着，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又是那个梦。
无边无际的、翻滚着粘稠紫黑色油污的混沌之海。无数破碎的、尖叫着的、扭曲的人脸如同泡沫般在海面沉浮、破碎。一张由疯狂闪烁、不断崩溃的二进制乱码构成的巨大笑脸，无声地悬浮在混沌之海的中心，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梦境，死死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次，他都感觉自己正被那混乱的漩涡拖入无底的深渊，连挣扎的力气都在被剥夺。
“呜…小春？”一个带着睡意、有些模糊的电子合成音从枕边传来。一个蓝白相间、形似小型机器人、头顶着两根天线的小家伙——盖奇兽（Gatchmon）揉着圆溜溜的电子眼，坐起身，关切地看着他。“又做噩梦了？还是那个…混沌的笑脸？”
新海春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梦魇带来的寒意，但指尖冰凉。“嗯…感觉…更清晰了。盖奇兽，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他看向自己的搭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自从一周前那个诡异的全球性数据波动事件后，他就一直被这个噩梦纠缠。
盖奇兽头顶的天线微微抖动，接收着无形的网络信号流。“唔…网络底层数据流确实有点不稳定，很多冗余垃圾信息和错误代码在增加…但具体来源无法锁定，像是…从所有节点同时渗出来的？”它的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而且，最近全球各地都报告了奇怪的网络故障和用户精神异常事件，关联性不明，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它作为应用兽，对网络世界的感知远比人类敏锐。
新海春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待机界面上，一个原本设计简洁的天气预报App图标，此刻边缘却诡异地闪烁着细微的、不稳定的紫黑色像素点，如同活物在蠕动。他皱紧眉头，指尖划过屏幕，试图点开查看，App却瞬间卡死，屏幕暗了下去，几秒后才重新亮起，图标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异状只是眼花。
“看吧！我就说不对劲！”盖奇兽凑到屏幕前，电子眼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种底层数据扰动，普通杀毒软件根本检测不到！像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污染在扩散！”
不安的种子，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发芽。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勉强穿透东京上空的阴霾时，这座以潮流和科技闻名的大都市，正被一种无声的恐慌悄然侵蚀。
地铁车厢里，挤满了通勤的上班族和学生。空气中弥漫着速食早餐的味道和压抑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然而，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搞什么鬼！”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烦躁地低吼，用力戳着自己亮着白屏的手机，“刚写好的企划书！还没保存就死机了！”
“我的直播！我的粉丝啊！”一个穿着洛丽塔裙装的女孩带着哭腔，她的手机屏幕上，原本流畅的直播画面被无数扭曲、跳动的马赛克色块覆盖，耳机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噪音。
“妈妈…手机里有怪物…”一个小男孩惊恐地指着自己屏幕上一个不断扭曲、融化、又重组出诡异笑脸的屏保图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喂？喂？！听不清！全是杂音！”更多的人对着手机徒劳地喊着，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和意义不明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碎片。
恐慌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密闭的车厢里迅速扩散。人们开始互相抱怨、指责，焦虑的情绪在发酵。手机，这个现代人赖以生存的“器官”，正以最诡异的方式背叛着它的主人。屏幕的异常闪烁、App的莫名崩溃、通讯的彻底中断、存储数据的离奇丢失……种种症状层出不穷，却又毫无规律可循。官方通讯社紧急发布的“全球性网络节点波动，请保持耐心”的公告，在越来越频繁的故障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开始了…”新海春站在拥挤的车厢角落，紧紧攥着自己那部边缘也偶尔闪过紫黑色像素点的手机，脸色发白。盖奇兽藏在他的背包里，通过意识链接焦急地传递着信息：“小春！网络里的‘杂音’指数级上升了！好多地方的应用兽伙伴都报告了强烈的精神干扰！这绝对不是普通故障！是攻击！大规模的、无差别的精神污染攻击！”
涩谷着名的全向十字路口，这个象征信息交汇的圣地，此刻却成了混乱的中心。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如同患上了癫痫，画面疯狂跳动、扭曲、撕裂，播放着意义不明的乱码和令人作呕的、不断融化的几何图形。刺耳的、如同故障警报般的噪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行人们惊恐地躲避着，有些人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显然受到了更严重的精神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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