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骨粉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次挪动都带起一片死寂的尘埃。滩涂上浓重的腥锈与枯败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刺骨的绝望。凌霜半跪在地,后背崩裂的伤口在阴冷死气的侵蚀下传来阵阵闷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的神经。她死死盯着那巨大的石碑残骸顶端,那个佝偻、无声的背影。
老瞎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明明在她眼前被噬魂鲨撕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骨哨最后碎裂的悲鸣仿佛还在灵魂深处回荡,那声绝望的“爹”如同烙印般灼痛。
“咳咳…看来…我们都被那鬼地方…吐回来了…”侧后方传来金不换虚弱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老东西…命倒是硬得很…”
凌霜猛地回头,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阴影中狼狈不堪的金不换。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燃魂灯碎片虽毁,但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她身体紧绷,残存的混沌之力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灰白道纹在染血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金不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细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毫不掩饰地扫过凌霜怀中那团散发着纯净微光的血玉胎。“别紧张…凌霜姑娘…现在动手…对我们谁都没好处…”他喘息着,扭曲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看看…那老东西…他想干什么?”
凌霜强压下立刻击杀金不换的冲动,目光再次投向石碑顶端的佝偻身影。金不换说得没错,老瞎子的状态,太诡异了。他无声地伫立在那里,面朝着那片缓慢蠕动、散发着永恒吞噬吸力的暗金归墟之海,如同一尊早已风化的石像,与这片死亡滩涂融为一体。那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布袍在带着腥锈味的阴风中微微拂动,却带不起一丝活人的生气。
死寂。一种比滩涂本身更加沉重的死寂,以那石碑为中心弥漫开来。连远处归墟之海翻涌的粘稠浆流声,都仿佛被这死寂吞噬、隔绝了。
就在这时!
“呜…”怀中一直安静的血玉胎,突然极其轻微地、不安地悸动了一下!纯净的灰白真灵光芒微微荡漾,传递出一丝本能的…渴望?或者说是…吸引?它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凌霜的肩头,投向了那石碑顶端佝偻身影的方向!
几乎同时!
石碑顶端,那个如同凝固了亿万年的佝偻身影,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不是转身,也不是迈步。只是那只垂在身侧、枯瘦如鹰爪的右手,极其轻微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他的指尖,指向了下方滩涂上惨白的骨粉,指向了…他自己!
然后,在凌霜和金不换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佝偻的身体,如同经历了亿万载风化的沙塔,无声地…开始崩塌!
从指尖开始,皮肤、血肉、筋骨…寸寸化为细密的、惨白色的…骨粉!没有声音,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湮灭!那身破旧的布袍失去了支撑,软软地滑落,覆盖在下方迅速堆积的骨粉之上。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又慢得如同永恒。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石碑顶端那伫立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余下一小堆与滩涂上无数骨粉别无二致的…惨白尘埃。以及,那堆骨粉之上,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弯曲骨哨!
正是老瞎子一直挂在颈间、刻着星枢符文的那枚骨哨!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属于主人的骨粉之上,哨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痕,黯淡无光,如同失去了所有灵魂的躯壳。
“爹——!!!”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孺慕、委屈与绝望的意念,如同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惊雷,猛地从凌霜怀中的血玉胎深处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清晰无比!仿佛一个稚嫩的孩子,眼睁睁看着至亲在眼前化为飞灰!
嗡!
那枚躺在骨粉上的惨白骨哨,仿佛被这声绝望的呼唤引动,哨身上那些细密的裂痕之中,骤然亮起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星芒!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最后的回眸。
“老…老瞎子…”金不换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骨粉和骨哨,脸色变幻不定,贪婪与惊疑交织。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凌霜!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骨哨那声绝望的“爹”意味着什么!明白了老瞎子为何能出现在这里!这根本不是什么死而复生!这分明是…是某种依托于这片骸骨滩涂无尽死寂和骨哨本身奇异联系而存在的…残影!或者说是…执念的凝聚!他在等待!等待着她归来!等待着…完成最后的使命!
“孩子…”凌霜的声音哽咽,紧紧抱住怀中剧烈颤抖、传递出撕心裂肺悲痛的血玉胎,“外婆…外公…都在看着我们…”她挣扎着站起身,无视后背伤口撕裂的剧痛,无视金不换毒蛇般的目光,一步步,朝着那石碑残骸,朝着那堆惨白的骨粉和其上静默的骨哨,踉跄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无尽的悲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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