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污秽的黑雪,刮过死寂的冰原,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数根缠绕破罡符文的玄黑巨弩,被瞬间冻结在半空,冰晶沿着狰狞的弩身疯狂蔓延,将它们凝固成指向萧彻的死亡冰雕。弩矢尖端激荡的毁灭罡风,在触及那层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的玄冰时,如同撞上无形壁垒,戛然而止,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时间,仿佛被那从空间裂缝中探出的玄冰臂甲所冻结。
萧彻单膝跪在冰冷的污雪中,破碎的帝袍被寒风撕扯,露出底下新愈又添新伤的皮肉。他死死攥着那块葬神碑心碎片,刺骨的悲怆与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直抵心脉。心口处,荆棘烙印在葬神血誓与碑心碎片的双重压制下,那刚刚因暴怒而裂开的灰翳缝隙,正被强行弥合,深渊气息不甘地蛰伏,发出无声的嘶鸣。然而,他的全部心神,此刻都被眼前那只覆盖着玄冰臂甲的手,以及裂缝后那双冰蓝死寂的眼眸所攫取。
林凛冬!
这个名字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北境最刺骨的寒风,狠狠撞回他的脑海。那个曾与他并肩立于万丈冰墙之上,以血肉抵挡蛮族铁蹄的北境冰凰军统帅!那个在权力倾轧与猜忌的深渊边缘,被他亲手打入归墟裂隙,万劫不复的挚友与叛臣!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归墟,那是连上古葬神关英灵都忌惮的时空坟场,万物归寂之所!他怎么可能从中爬出?又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出现?
“哗啦啦——!”
冰封的巨弩因自身重量和结构承受不住极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数根弩杆率先崩裂,碎冰与断裂的金属构件簌簌坠落,砸在污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音打破了战场诡异的凝固。
叛军阵列上空,裴琰周身流动的灰光猛地一滞,那张永远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脸上,第一次裂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他死死盯着那道撕裂空间、兀自翻涌着冰蓝乱流的裂缝,以及裂缝深处那双比万年玄冰更冷的眼眸。
“何人?!” 裴琰的声音透过扩音阵法,依旧冰冷威严,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能感觉到,那裂缝中透出的气息极其诡异!那冰寒并非纯粹的北境罡气,而是混杂着某种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死寂归墟的味道!这变故,超出了他的算计!
“嗤啦——!”
回应裴琰的,是空间裂缝再次扩大的撕裂声!翻涌的冰蓝乱流如同怒涛,裂缝边缘的空间碎片如同崩裂的镜面,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只覆盖玄冰臂甲的手,缓缓收回。紧接着,一道身影,自那冰蓝的深渊中一步踏出!
“咚!”
沉重的玄冰战靴踩在冻结的污雪之上,发出金属般的闷响。
来人身材依旧高大魁梧,但曾经象征着冰凰军无上荣耀的银蓝铠甲,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厚重、粗糙、仿佛由无数冰晶强行凝结而成的玄冰臂甲和胸甲,样式古朴而狰狞,透着一股蛮荒的寒意。头盔早已不见,露出的面容让萧彻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林凛冬的脸,轮廓依稀可辨,但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青白色,如同深埋冰川万年的尸体。一道巨大的、狰狞的伤疤从他左侧额角斜劈而下,贯穿眉骨,最终消失在覆盖右眼的一块不规则的、不断有细微冰蓝能量流窜的玄冰眼罩之下!那眼罩仿佛活物,冰晶在其表面缓慢地生长、剥落、再凝结。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仅存的那只左眼。瞳孔是比萧彻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冰蓝色,仿佛冻结了亿万年的寒渊,沉淀着无尽的痛苦、虚无与一种近乎非人的审视。那目光扫过冰原,扫过冻结的巨弩,扫过黑压压的叛军,最终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钉在了萧彻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重逢的激动。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和一种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价值般的漠然。
“林凛冬?” 萧彻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被寒冰冻伤了喉咙。他试图从那双冰渊般的眼眸中,找到一丝属于“人”的痕迹。
林凛冬或者说,这个从归墟归来的、顶着林凛冬躯壳的存在,并未回应。他的视线在萧彻紧攥着碑心碎片的手,以及心口那若隐若现、传递出深渊与血誓双重波动的荆棘烙印上,停留了一瞬。那只冰蓝的死寂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混乱的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那漠然的目光移开,投向了空中的裴琰。
“裴琰。” 他的声音响起,如同两块粗糙的玄冰在摩擦,沙哑、滞涩,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又异常清晰,穿透寒风,回荡在寂静的战场。“北境叛徒。当诛。”
“哼!装神弄鬼!” 裴琰压下心头的惊疑,周身灰光暴涨,属于顶级强者的威压轰然释放,试图对抗那股源自裂缝的诡异冰寒。“本侯倒要看看,一个被打入归墟的死人,能翻起什么浪!北境军——!”
他厉喝出声,意图重整军势。叛军的钢铁洪流在短暂的骚动后,再次凝聚起肃杀之气,破城龙弩后的弩车正在被更迅速地推上前线,闪烁着寒光的弩矢重新上弦,目标锁定了冰原上突兀出现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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