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音响里的儿歌突然卡顿了一下,橘子伸手去拍中控台,被南柯轻轻按住手背。车辆驶过跨江大桥时,江风裹挟着水汽扑在车窗上,模糊了远处的货轮。她瞥了眼后视镜里打盹的橙子,按下免提键的手指还残留着方向盘的凉意。手机适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楠豪的来电显示,备注名旁还贴着家宝用蜡笔涂的爱心图案。南柯摩挲着那个蜡笔爱心,指腹触到微微凸起的纹路。后视镜里橙子睫毛轻颤,在稚嫩的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调整了下坐姿,将手机往方向盘旁又挪了挪,仿佛这样能让即将到来的对话更从容些。
"姐,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楠豪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背景里突然爆发出键盘敲击的连珠炮,"妈最近怎么样?"南柯喉头泛起苦涩,看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离家的距离每减少一公里,胸腔里的压抑就多一分。"怎么突然想起问妈?是不是又......"话未说完,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重物碰撞的闷响,紧接着是汝文带着哭腔的斥责。 南柯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喉咙像被一团浸湿的棉花堵住。后视镜里橙子翻了个身,小皮鞋踢到前排座椅,发出闷响。她深吸一口气,却只吸入带着潮湿腥味的江风,那些盘旋在心头的话,此刻都化作叹息卡在胸口。她刚要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后座的橘子突然踢了踢椅背,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快到外婆家了吗?"南柯回头挤出个笑容,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的裂纹,那是去年母亲摔遥控器时砸出来的。“妈妈,先带你们去购物广场吃饭,吃完饭再回去。”南柯安慰着孩子。
南柯打转向灯的动作顿了顿,车辆并入辅路时碾过减速带,两个孩子同时晃了晃。"不太好," 她望着后视镜里建筑群若隐若现,"天天闷在厢房,早上我去送药,看见她对着墙根的野菊发呆,喊三声才应一句。"
听筒里传来钢笔摔在桌面的脆响。"我也没办法啊姐," 楠豪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她上周因为汝文买了箱车厘子,在客厅哭到半夜,说汝文就会花钱从来不知道心疼钱,汝文自己挣的钱她想吃什么是她的自由啊。我陪着连安慰带哄了一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见客户,方案都念错了页。" 南柯喉咙发紧,试图咽下那团酸涩,却发现连唾液都变得粘稠。仪表盘的蓝光映在她泛青的眼下,映出无数个深夜里母亲在电话中颠倒黑白的模样,那些扭曲的指责如藤蔓般在记忆里疯长,勒得她心口生疼。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呢!记忆突然翻涌,南柯想起上个月母亲在电话里哭诉汝文不孝时,背景音里却清清楚楚传来电视购物的推销声。她当时攥着手机僵在原地,听着母亲夸张的抽泣声与屏幕里“限时抢购”的呐喊交织,鼻腔里突然泛起令人作呕的酸涩。
南柯踩刹车的力道重了些,后排的橘子嘟囔着 "妈妈慢点"。她望着江面上盘旋的水鸟,突然想起母亲临走前,在 SH 的厨房里摔碎的那只青花瓷碗 —— 那是外婆传下来的嫁妆,汝文说要装燕窝,母亲非说太贵重,争执间碗就坠了地。南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视镜里橙子不知何时醒了,正攥着小狮子玩盯着她的后脑勺。她把蓝牙连接好,通话声音变大了,她想起之前视频时,母亲举着布满裂痕的茶杯,说汝文给她换的新杯子“用不惯”,而楠豪悄悄发来消息,说那杯子是母亲故意摔碎的,只为了换回她从老家带来的粗瓷碗。
"她总说是你们找事," 南柯的指甲掐进方向盘的皮质纹路,"前天还翻出汝文寄回来的羊毛衫,指着油渍说 ' 这是故意给我添堵 '。"
"添堵?" 楠豪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她上周三故意把汝文的合同藏在米缸里,害得人家差点丢了大项目!我加班到凌晨三点回家,她还坐在客厅骂骂咧咧,说我们把她当老妈子使唤。" 电流声里混进他压抑的咳嗽,"姐,我每天通勤两小时,回来要给家宝洗澡,给汝文热饭,还要听她翻来覆去说三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我真的 ——"
"妈说她只是回来住几天," 南柯打断他,江风突然变急,吹得雨刮器自动摇摆起来,"临走前还跟张婶说 ' 等我回去给家宝织件毛衣 '。"
楠豪突然笑出声,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在响。"住几天?她上个月说这话时,正把汝文的香水瓶往马桶里倒!" 他的声音陡然发颤,"我们就像守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哪句话就引爆了。小时候听狼来了的故事,总觉得是孩子调皮,现在才懂,听多了真的会麻木。"
车辆缓缓驶入购物广场地下车库,南柯看着后座两个蹦跶着要吃冰淇淋的孩子,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今早出门时,矮凳上的降压药原封未动,水杯里的水凉得结了层薄冰。"她毕竟是妈," 南柯的声音轻得像江雾,"你们就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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