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玻璃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将觥筹交错的喧嚣与刺眼的灯光隔绝在内。张援的高跟鞋陷进松软的积雪里，冰凉的空气瞬间灌入肺部，让被香槟熏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扯下披肩上残留的蛋糕奶油，丝绸面料在月光下泛着冷蓝的微光。
"张援！"
顾寒峰的声音穿透风雪。她回头时，看见他黑色大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显然是从宴会厅追出来的。这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发梢沾着雪粒，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顾总不该丢下满厅宾客。"她往后退了半步，靴跟撞到喷泉池边缘的大理石浮雕。
"监控视频已经澄清了沈玉娇的诬陷。"顾寒峰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雪花，指尖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微微颤抖，"但有些话，我欠你二十年。"
喷泉池底部的彩灯将冰层照得通透，张援看见冰面下凝固的气泡像被封印的时间胶囊。她突然想起招标会上那个被刻意修改的时间戳，想起父母小区监控里模糊的侧影，想起顾氏老宅书房里那本1978年的股东名册。
"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离开顾氏。"这不是疑问句。她看着雪花落在顾寒峰肩头，想起十二小时前他当众握住她手时，赵明远摔碎香槟杯的脆响。
顾寒峰从大衣内袋取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泛黄："当年技术泄密事件，你母亲是替罪羊。"档案袋的麻绳在他掌心勒出红痕，"我父亲上周才交出这份原始记录。"
远处传来礼炮声，除夕夜的烟花在云层间炸开，转瞬即逝的光亮映出文件上"张雅琴"三个褪色的钢笔字。张援的指尖刚触到纸面，宴会厅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无人机。"顾寒峰猛地将她拉到罗马柱后方。三架带着摄像头的黑色飞行器正盘旋在香槟塔上方，其中一架的红色指示灯对准了他们交叠的手。
张援冷笑出声："赵明远倒是学聪明了。"她故意抬高声音，"不如请顾总说说，令尊为何要陷害一个普通工程师？"
顾寒峰的目光沉下去。他解开大衣纽扣，露出内侧缝着的微型信号干扰器："去老宅。那里有父亲不敢销毁的东西。"
雪下得更大了。顾家那辆古董奔驰驶过结冰的湖面时，张援从后视镜看见尾随的摩托车灯光。她将档案袋按在膝头，纸页间滑出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顾父站在计算机房，身旁穿白大褂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
"我母亲带着技术资料消失是1989年冬天。"顾寒峰转动方向盘，轮胎在冰面上打滑，"但档案室保险箱里有份没签字的股权转让书。"
老宅门廊的感应灯年久失修，顾寒峰用打火机照明时，火苗在他下颌投下跳动的阴影。张援注意到他开锁时输入的是她生日数字，生锈的铰链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
"你调查我。"她伸手挡住即将合上的门。
"1997年杭州互联网大会。"顾寒峰的声音混着木质档案柜的霉味，"有个小女孩在后台用BASIC语言写了个排序程序。"
张援的呼吸凝滞了。那是她前世最早的程序记忆，本该无人知晓。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尘封的服务器机箱上"顾氏电子1988"的铭牌。
"不可能..."她的指甲掐进掌心，"除非你也——"
"重生者不止你一个。"顾寒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铁轨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但我的记忆从三年前才开始复苏。"
泛黄的股权文件下压着张母手写的算法草稿，页边批注里藏着首字母密码。张援突然明白为什么顾寒峰会在技术壁垒危机时精准派出工程师团队，为什么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窗外传来无人机旋翼的嗡鸣。顾寒峰迅速关掉手电，在黑暗中准确握住她的手腕："赵明远雇的私家侦探正在搜查你父母的旧公寓。"
"为了这个？"张援从档案袋抽出发黄的电路图，右下角铅笔标注的"ZYQ-89"正是她前世创业失败的核心专利编号。
书架后的暗门突然弹开，穿堂风卷着雪粒扑进来。顾寒峰用身体挡在她前面时，张援看见他后颈有道细疤——和她前世车祸时的挡风玻璃裂痕形状一模一样。
"你记得那辆卡车。"她声音发紧。
顾寒峰转身的瞬间，无人机刺眼的探照灯穿透窗户。在强光晃眼的刹那，他沾着雪粒的睫毛近在咫尺："记得。所以这世我提前收购了那家物流公司。"
张援手中的电路图飘落在地。她突然意识到招标会上那个被修改的时间戳，正是前世赵明远伪造她签名的时刻。而此刻顾寒峰大衣内侧别着的，正是当年车祸现场缺失的行车记录仪零件。
"沈家明天会抛出最后底牌。"顾寒峰拾起图纸，指腹擦过她虎口处的墨水印，"他们找到了你母亲。"
楼下的防盗传感器突然尖啸起来。张援条件反射去摸手机，却被顾寒峰按住手背。他的掌心有长期握方向盘磨出的茧，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不用报警。我安排了人保护伯父伯母。"
月光在档案室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将两人影子拉长投在印满代码的旧报纸墙上。张援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见顾寒峰，他在董事会上打断沈玉娇的刁难时，无名指曾无意识地敲击着同样的密码节奏。
"你早就知道赵明远会背叛我。"
"不。"顾寒峰解开袖扣，露出腕内侧的烫伤疤痕，"我只知道这世不能再让你独自面对风雪。"
楼下的撞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汽车引擎远去的轰鸣。张援弯腰捡起飘落的照片，发现婴儿襁褓上别着的，正是她前世一直戴着的银杏叶胸针。
"所以顾氏电子当年窃取的是——"
"未来。"顾寒峰拉开窗帘，雪地上清晰的轮胎印延伸向高速公路，"你母亲带走的根本不是技术资料，是预言。"
张援的耳畔响起前世临终前救护车的鸣笛。她看着照片里母亲实验室白大褂上的员工编号，突然笑出声："难怪我的算法总能提前市场半步。"
无人机最后拍摄到的画面里，顾寒峰的风衣下摆扫过档案室门锁，而张援指尖捏着的，是张写满二进制代码的婚礼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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