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黎明前的对峙
《钢缆缚》
北境的雪停在檐角,凝成冰棱的形状像把悬着的刀。周显攥着剑的手在发抖,剑鞘上的鎏金在烛火下晃出破碎的光——刚收到的消息还捏在另一只手里,御史台的印泥红得刺眼,"着即彻查周显"七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眼底。
"沈砚,你敢动我?"他的声音劈了个叉,像被北风刮裂的绸缎。身后的粮仓里,滑轮转动的吱呀声格外清晰,那副带着"卫"字的轮轴还在转,钢缆在地上拖出的痕,与密道里香灰画出的轨迹惊人地相似。
沈砚没说话,指尖在钢缆上轻轻一弹。嗡鸣的震颤里,能听见金属内部的张力——这是他让人特意调整过的,缆绳的弧度正好能卡住周显常走的路线,就像当初用香灰轨迹困住刘书吏一样,"你看这钢缆的走向,像不像你签账册时绕的弯?"
周显的剑往前递了半寸,剑尖离沈砚的咽喉只剩三寸。"我是朝廷命官,你敢以下犯上?"他的目光扫过粮仓的梁,那里藏着他昨夜没来得及转移的密信,信里记着与关外"密探"的接头暗号,"等我出去,定让你满门抄斩!"
"出去?"沈砚突然笑了,侧身让开的瞬间,脚在地上的钢缆扣上轻轻一踩。藏在粮囤后的士兵猛地拽动绳索,滑轮"咔嗒"一声锁死,钢缆如活蛇般弹起,卷向周显的手腕——动作快得像密道里香灰被气流吹动的轨迹,精准地缠上他握剑的手。
"啊!"周显的剑掉在地上,钢缆越收越紧,勒进他腕间的皮肉,渗出的血珠滴在缆绳上,像给这道轨迹点上了朱砂。他看着自己被捆成粽子的手,突然想起刘书吏供词里的话:"飞鱼纹的钢缆,专捆背叛锦衣卫的人。"
沈砚捡起地上的剑,剑鞘里藏着半张路引,正是苏棠让人送往京城的拓片同款。"你以为用'锦衣卫'的名头就能唬住人?"他将路引凑到周显眼前,"李珩把你当弃子,陆御史在京城等着审你,你这条船,早漏了。"
周显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在粮仓里疯狂逡巡。他看见那副滑轮的轮轴还在转,钢缆绕过的角度,正好形成个"卫"字——像个巨大的嘲讽,嘲他借锦衣卫之名行苟且之事,终被锦衣卫的信物所缚。
"是李珩逼我的!"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钢缆勒得更深,"他说只要帮他运够三年粮,就保我进内阁!那些密信、那些兵器,都与我无关!"
沈砚踢了踢地上的密信,信纸从梁上飘落,正好落在钢缆的轨迹上。"无关?"他指着信里"周显亲启"的落款,"这字是你写的,印是你盖的,就像账册上的'周'字,抹不掉。"
粮仓外传来驿马的嘶鸣,是京城来的缇骑。周显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他望着钢缆在地上拖出的痕,突然想起第一次帮李珩换路引时,笔尖在纸上绕的弯——那时只觉得是条捷径,没承想,所有的弯都连成了线,最终把自己捆成了死结。
"你知道吗?"沈砚的声音在空旷的粮仓里回荡,"这钢缆的韧性,是北境最好的铁匠打的,能吊得起十石粮,也能捆得住贪心。"他示意士兵收队,"你的末路,不是我给的,是你自己走的——从你在账册上签下第一个'周'字开始,就踩进了自己挖的坑。"
周显被押出去时,钢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与香灰的轨迹、红土的印、烛泪的渍重叠在一起,像幅用罪证画就的地图。苏棠站在粮囤后,看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说的"天网恢恢"——原来天网从不是悬在头顶的,是藏在脚下的轨迹里,藏在笔下的字迹里,藏在每道试图掩盖却越描越黑的痕里。
滑轮还在转,钢缆的嗡鸣渐渐平息。苏棠走到轮轴前,指尖拂过"卫"字的刻痕,那里还沾着点周显的血。她知道,周显的末路不是结束,李珩和关外的"密探"还在,父亲的失踪案还等着破,但至少此刻,这道被钢缆捆住的贪婪,终于没能逃出北境的法网。
缇骑的马蹄声远去时,北境的太阳终于穿透云层,照在粮仓的钢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沈砚望着那道光,突然想起苏棠说的"飞鱼纹里的真相"——或许真相从不在复杂的编码里,就在这些简单的轨迹里,在谁也绕不开的因果里。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钢缆的血痕上,像要把那些罪证掩埋。但苏棠知道,有些东西埋不住,就像周显签过的账册,就像钢缆勒出的痕,终会在阳光下显出本来的样子,清清楚楚,无处可逃。
《红烛照》
林姑娘的坟藏在西坡老槐树下,坟头的草被北境的风刮得贴在土上,像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沈砚让人清开杂草时,指尖触到块松动的石头,底下压着片褪色的蓝布,是她生前常穿的那件,衣角还绣着半朵没完成的雏菊。
“分吧。”他对身后的士兵说。二十石精米堆在坟前,袋口敞开着,新米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漫开来,像把陈年的锁被撬开了。林家村的人远远站着,手里攥着空布袋,眼神里有怯,也有藏不住的盼——去年粮荒最狠时,村里饿死了七口,林姑娘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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