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时三十六分的光线,如同融化的琥珀,粘稠而慵懒地涂抹在卧室的墙壁和地板上。窗外,白昼的喧嚣尚未完全褪去,远处传来模糊的车流声和孩童嬉闹的尖叫,衬得室内愈发静谧。我像一滩融化的史莱姆,毫无形象地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校服外套被随意地丢在床尾,只穿着宽松的棉质家居T恤和短裤,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大大咧咧地伸到被子外面,脚趾无意识地勾着被角。脸颊深埋在蓬松的羽绒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被压得变形的脸和几缕散乱在额前、汗湿的碎发。空气里弥漫着被阳光晒透的棉布味道和我身上残留的一点沐浴露的甜香,混合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温床气息。
“阿瑞~” 声音从枕头深处闷闷地传出来,拖得又软又长,每一个音节都像裹了蜜糖又沾满了困倦的棉絮,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撒娇和理直气壮的耍赖,“不想去学校……” 最后一个字几乎被枕头吞噬,只剩下一点委屈的尾音。
格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逆着客厅透进来的光线,身形显得格外高大挺拔。银色的发丝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身上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手里端着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看到我烂泥般瘫在床上、散发着强烈“拒绝信号”的模样,他那双沉静的紫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纵容的了然。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杯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作战指令:晚六点半,目标区域:教室。”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惯常的清冷,像一块投入温吞水里的冰,“当前状态:消极怠工。战备物资(作业)大量积压。”
这“战场简报”式的描述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痛点。我艰难地把脸从枕头里拔出来一点,露出被压得泛红的半边脸颊和一只因为困倦而水汽氤氲的眼睛,声音含混不清地抗议:“好累啊……” 我试图强调自己的“虚弱”,甚至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感觉身体被掏空……而且!” 我努力睁大那只露出来的眼睛,试图增加控诉的力度,“我还有好多好多作业没写!数学卷子只做了选择题!物理大题一片空白!英语作文……啊!提起来就头疼!” 我痛苦地把脸重新埋回枕头,声音闷得像在呜咽,“去了又要补作业……又困又累的……_(:3」∠)_” 最后那个颜文字般的表情,被我念得愁云惨淡,活像一棵被霜打蔫了的小白菜。
格瑞没有理会我那点浮夸的“病弱”表演。他在床沿坐下,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那清冽的薰衣草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气息瞬间逼近,带着一种令人清醒的提神效果。他伸出手,没有直接把我拽起来,而是用那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指尖,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捏住了我的后颈。
“唔!” 那突如其来的、带着轻微电流感的刺激让我浑身一激灵,像被捏住了命运后颈皮的小猫,瞬间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被强行提溜出来一小半。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能量储备不足(疲劳),”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紫眸扫过我乱糟糟的头发和露在外面那条光溜溜的小腿,“与战备物资积压(作业未完成)存在因果关系。”
我被他这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噎了一下,刚想继续狡辩,另一个困扰了我几天的难题突然从混沌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像找到了新的避难所。
“啊!对了阿瑞!” 我猛地又抬起头,这次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带着一种转移话题般的急切和真实的苦恼,“这两天我在背英语单词!可是!可是那个音标!简直比星际跃迁方程还难懂!” 我皱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了挫败,“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号,什么/?/ /?/ /θ/……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念出来跟外星语似的!有没有什么……” 我充满希冀地望着他,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不用音标也能快速记单词的好方法呀?就像……就像你当初教我看守望星符文那样?有没有什么神奇的‘捷径’?”
格瑞捏着我后颈的手指松开了,转而落在我额前那几缕汗湿的碎发上,轻轻将它们拨开。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我写满苦恼的脸上,紫眸深处似乎有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庞大的记忆数据库里检索着什么。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引导式的冷静:
“单词,是星际密码的碎片。”
这个奇特的比喻让我瞬间竖起了耳朵。
“音标,是标准解码器。”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但并非唯一解码方式。”
他微微俯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我的英语单词书——那本封面花哨、内页被我画得乱七八糟的册子。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开一页,指尖点在一个单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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