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寿安堂
盛老太太捏着兰芷连夜写的弹劾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晨光透过糊着棉纸的窗棂,在她新换的酱色棉裙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你可知,这信若递上去,盛家百年清誉便要毁于一旦?”
兰芷跪在青砖上,膝头早已没了知觉。腕间红痕虽消,却留下道淡淡的印子,像条蛰伏的小蛇:“孙女记得祖母说过,赤子之心要有锋芒。如今这锋芒若不刺向暗处,他日便是刺向盛家的刀刃。”
崔妈妈捧着官服进来时,正听见这话。老妇人忽然轻笑,从樟木箱底取出件簇新的月白披风:“当年你外祖夫人进宫面圣,穿的就是这件。”披风上金线绣的勇毅侯府纹章在晨光中流转,兰芷触到内衬时,指尖忽然碰到块硬物——是半枚刻着“勇毅”二字的腰牌。
巳时·御史台
朱漆大门“吱呀”打开时,兰芷望着台阶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忽然想起前世在社区调解纠纷时,那些藏在账本里的猫腻最终被阳光晒透的模样。领路的小吏盯着她披风上的纹章,态度比寻常世家女多了几分恭敬。
“盛三姑娘,御史大人正在后堂等候。”小吏掀开竹帘,熏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她鬓边的竹节银簪:“听闻姑娘有冤情?”
兰芷福身跪下,翠微适时展开账册,露出“灾银”条目下密密麻麻的批注。秋菊则呈上染血的碎瓷片和连枝莲玉佩,每样证物旁都用朱砂笔标着日期与关联人。“三年前,盛府以‘修缮祠堂’之名挪用公银九百两,”她声音清亮,“其中三百两经永宁县庄子流入京中‘彦字号’商铺,另有六百两......”
话音未落,后堂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兰芷抬头,只见屏风后跌出个穿湖蓝锦缎的男子——竟是盛紘的幕僚周明远,腰间正别着刻着莲花的匕首。
未时·盛府正院
王氏攥着兰芷的手直发抖,指甲几乎掐进女儿掌心:“你疯了?竟敢告到御史台去!你父亲此刻正在刑部跪着......”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锁链声响,盛长枫被两个衙役架着进来,发髻散乱,嘴角还沾着血渍。
“母亲救我!”他看见王氏便要扑过来,却被衙役一脚踹在膝窝。兰芷盯着他腰间空荡荡的玉佩挂绳,忽然想起乱葬岗那具账房先生的尸体——那人临死前攥着的库房地图,此刻怕是已成为呈堂证供。
“三公子,御史台请您去问话。”领头的捕快掏出拘票,目光扫过正院廊下瑟瑟发抖的奴仆,“还有周明远周先生,我们找他已久了。”
申时·刑部大牢
兰芷隔着栅栏望着蜷缩在稻草堆里的盛长枫,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把糖糕分给自己的模样。男子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是父亲让我做的......他说林姨娘是外祖母派来的人,让我帮她管庄子......”
“外祖母?”兰芷瞳孔骤缩。盛长枫惨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林姨娘说,她母亲是勇毅侯府的旁支......当年外祖母为了让她进盛府做眼线,才把她塞进盛家当通房......”
玉佩落地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勇毅”二字。兰芷猛然想起寿安堂那件披风的腰牌,指尖不禁发凉——原来林噙霜竟是外祖家安在盛府的棋子,却不想这枚棋子竟调转矛头,吞了盛府的银子,又断了勇毅侯府的粮道。
酉时·勇毅侯府
老夫人握着林噙霜的婚书痛哭,案头摆着刚送来的密报:“十五车粮食经彦字号转手,确入北疆大营。”兰芷望着墙上外祖的画像,忽然注意到画像边角的莲花暗纹——与那些杀手用的标记一模一样。
“当年你外祖父执意送林氏入盛府,”老夫人抹着泪,“说要借盛家的手查北疆走私案,却不想......”她忽然抓住兰芷的手,“好孩子,你可愿替外祖家走这步险棋?”
兰芷低头看着掌心的汗渍,想起御史台那位大人接过密信时意味深长的眼神。窗外传来打更声,戌时三刻,正是盛府关角门的时辰。“孙女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堂屋里回响,像块扔进深潭的石头,惊起圈圈涟漪。
戌时·盛府库房
秋菊举着火折子照亮,兰芷摸着焦黑的梁柱,忽然在墙角发现块烧不化的金属——是枚刻着“永宁县”字样的铜牌。“姑娘看这个,”翠微从灰烬里捡起半张契约,“是卖庄子的文书,买主竟写着‘林彦’。”
契约落款日期正是林噙霜暴毙那日,兰芷望着纸上盛紘的私印,忽然想起周娘子说的话:“林小娘拿聘礼清单要挟我时,曾说‘老爷的印信最好骗’。”她指尖抚过印泥,竟在边缘发现道细如发丝的划痕——这印信,竟是假的。
子时·寿安堂
盛老太太听完汇报,忽然从樟木箱里取出个檀木匣。匣中躺着的,竟是盛紘年轻时的真印信,旁边还有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落款是已去世多年的盛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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