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迎着他惊骇的目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他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量:
“颂文更是直指根源…‘怛罗斯水赤千里,安西孤军尽披靡’——此乃已发生之事,印证了谶言的前兆。‘禄山豺狼破潼关,明皇仓皇幸蜀地’——这预示的,是一场席卷中原、危及社稷的巨大叛乱,甚至…圣驾西幸(逃往蜀地)!”
“至于‘玉环空死君王侧’…”李炫顿了顿,目光扫过冯御史瞬间僵住的表情,“以及‘郭公再造唐社稷’…则暗示了乱局之中的悲剧与…最终的转机。但关键在于最后一句——‘此非天数实人祸,骄奢淫逸埋祸基!’”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在冯御史耳边炸响!
不是天命!是人祸!是骄奢淫逸埋下的祸根!
这等于直接指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滔天巨祸,根源在于朝廷自身,在于统治者的腐败与失德!
冯御史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岩石上,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身为监察御史,对朝中近年来的奢靡之风、边镇节度使的尾大不掉、尤其是那位身兼三镇节度使、圣眷正隆的安禄山的种种骄横之举,岂能不知?只是他从未敢想,也绝不敢想,这些隐患竟会酿成如此毁灭性的后果!
这《推背图》的预言,简直是将大唐帝国未来最血腥、最惨痛的一段伤疤,提前撕裂开来,呈现在他面前!
“这…这…这怎么可能?!”冯御史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不甘,“我大唐…正值开元盛世之遗泽,天宝年号亦昭示祥瑞…四海升平,万国来朝…怎会…怎会顷刻间崩塌至此?!安禄山…他不过一介胡儿,虽拥兵自重,但陛下待其恩重如山,他怎敢…怎敢…”
“利令智昏,权欲熏心。”李炫的声音冰冷而客观,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更何况,谶言中提及的‘胡尘’,恐怕并非单指安禄山。西域新败,吐蕃虎视,回纥离心…内忧外患交织,正如这昆仑地气紊乱,煞气西来东引,一旦爆发,便是席卷天下之势。”
他再次将预言与现实、与昆仑的异象联系起来,加深其可信度。
冯御史失魂落魄,喃喃道:“所以…所以真人之前所言‘星象晦暗,龙气驳杂’,‘煞气西来,冲犯紫微’…指的便是这…这亡国之祸的征兆?!”
“正是。”李炫肯定道,“而冯大人你手中这份关于怛罗斯之战真相、关于朝中内应的铁证…或许,便是这死局中,唯一一枚可以撬动乾坤,延缓甚至…扭转部分劫数的棋子!”
李炫的话,像是一道强光,穿透了冯御史心中的绝望迷雾。是啊!如果这预言是真的,那么这场浩劫几乎不可避免。但预言中也提到了“郭公再造唐社稷”,说明大唐气数未尽,仍有中兴之机!而他现在掌握的,正是揭露阴谋、铲除内奸、重整朝纲的关键证据!若能及时送达,或许就能为未来的“郭公”扫清部分障碍,为帝国保留一丝元气!
这已不仅仅是完成皇帝的密旨,这是在为整个大唐的命运搏一线生机!是在与那可怕的预言赛跑!
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沉重感,压得冯御史几乎喘不过气,但也让他原本有些摇摆的意志,变得如同昆仑山岩般坚定!
他猛地站直身体,对着李炫,也是对着那冥冥中的天命,深深一揖到地,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冯某…明白了!多谢真人以天机相示!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必死之局,冯某也定要将此物送至长安!纵然不能逆天改命,也要为我大唐,争那一线气运!”
这一刻,冯御史眼中再无迷茫和恐惧,只剩下殉道者般的坚定。李炫的“预言”,彻底将他个人的生死荣辱,与家国天下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李炫伸手扶起他:“冯大人不必如此。天道渺茫,却也留有一线生机。事在人为,我等尽力而为即可。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安全抵达石堡城,再图后计。”
“真人说的是!”冯御史重重颔首。
两人回到屋内,气氛已然不同。冯御史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中那抹沉重的决然,还是被细心的陈旅帅察觉。陈旅帅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岗哨安排得更加严密。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小村落成了他们宝贵的休整基地。韩老猎人和村民们拿出了储存过冬的粮食和有限的草药,尽心照料伤员。王栓的伤势在李炫暗中渡入元气和草药的共同作用下,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其他士兵的伤势也在快速恢复。
李炫则利用这段时间,全力恢复修为。此地的灵气虽不及昆仑秘境,但比雪山中充沛太多。他日夜不停地运转《天罡正法》,丹田内那点微薄的灵力逐渐壮大,经脉的暗伤也慢慢愈合。他甚至尝试着引导一丝灵气,温养那柄沉寂的幽冥刃和左臂的饕餮纹,虽然效果甚微,但似乎让它们与自己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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