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暴雨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林夏蜷缩在37层B区工位，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裹着霉味，在她脖颈处凝成细小的水珠。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2:17，蓝色荧光将她眼下的乌青染成诡异的灰紫色，工位隔板上贴满的加班便签在气流中轻轻颤动，像极了殡仪馆里摇晃的招魂幡。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七天凌晨下班。广告公司为拿下世纪集团的竞标案，整个部门被拖进无止境的加班漩涡。老板临走前将门禁卡拍在她桌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刺耳："做不完不准走，明早十点前我要看到完整方案。"那时落地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此刻整座城市早已陷入沉睡，唯有37层的荧光灯在电流声中明灭不定，像极了停尸房忽闪的监控。
林夏揉着酸痛的颈椎，右手伸向桌边的咖啡杯。指尖触到杯沿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神经窜上脊背——杯壁残留的粘稠触感并非咖啡渍，而是暗红色的凝结物，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干涸的血迹。她猛地抽回手，椅子向后滑动时，金属滚轮与地板摩擦出尖锐声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激起阵阵回响。
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卡纸声，打破死寂。林夏起身时，后颈的汗毛突然全部竖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的背影。经过茶水间时，磨砂玻璃门后闪过一道黑影，她下意识扭头，只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扭曲的倒影。那倒影嘴角歪斜上扬，眼白里布满蛛网状的血丝，与她本人的动作完全不同步。
"一定是太累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惧，推开打印室的门。老式打印机吐出半截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印满乱码，唯独右下角用加粗宋体印着"林夏收"。墨迹未干，散发着刺鼻的油墨味，像是某种生物的体液。她伸手去抽，纸张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回，打印机内部传来齿轮绞碎硬物的咔咔声，伴随着细碎的骨裂声。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林夏倒退两步撞上文件柜。柜门应声而开，成摞的文件夹倾泻而下。最上面的牛皮纸袋裂开，几张泛黄的照片滑落——照片里穿着老式工装的女人，眉眼竟与她有七分相似，背景正是这间办公室。女人身后站着戴安全帽的工人，他们脖颈处缠着染血的布条，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照片背面用红墨水写着：1997年7月15日，第三批祭品。
电梯间方向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像有人拖着沉重的锁链在移动。林夏抓起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变成诡异的红叉，时间显示为"1997年7月15日02:17"。记忆突然闪回入职那天，老员工压低声音说的话："这栋写字楼以前是纺织厂，二十年前的夏夜，七十三个工人突然集体失踪，只在车间留下满地带血的纽扣......"
"小林？"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夏僵着脖子回头，行政部的王姐站在三米开外，皮肤惨白如纸，左眼被黑色纽扣替代，随着眨眼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右手腕缠着带血的绷带，渗出的液体在瓷砖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帮我缝补一下，好吗？"王姐举起手中破碎的西装，布料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全是暗红色，那分明是干涸的血线。
林夏转身狂奔，高跟鞋在走廊上敲出凌乱的鼓点。经过会议室时，她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里面坐满了人——都是公司同事，却穿着九十年代的服装，脖颈处缠着染血的布条。投影仪映出的PPT上，赫然是她的照片，标题写着：新祭品筛选完成。更诡异的是，每个同事的胸前都别着一枚纽扣，正是王姐左眼的同款。
安全通道的铁门被锁死，锈迹斑斑的门牌写着"禁止进入"。门缝里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在地上蜿蜒成扭曲的符号。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合着布料摩擦声和金属碰撞声。林夏撞开消防栓玻璃，抄起灭火器砸向玻璃窗。玻璃碎裂的瞬间，她看见窗外飘着无数张人脸，都是失踪同事的模样，他们空洞的眼眶里伸出纺织机的钢梭，随着暴雨的节奏上下摆动。
"逃不掉的。"王姐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垂响起，腐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每到月底，都需要新鲜的手指来按考勤机......"林夏感觉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扣住，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正在脱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指尖。那些脱落的指甲自动排列成一排，在地上拼成""的数字。
当她被拖进茶水间时，微波炉的电子钟显示03:00。柜门自动弹开，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七个铁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员工工号，最底层的盒子写着"林夏"。王姐掀开盒盖，里面躺着半截手指，指甲上还涂着她今早刚换的豆沙色指甲油。铁盒内壁刻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最新的一道刻痕旁边，用红墨水写着："第七十七个。"
"1997年那场大火，烧死了所有想罢工的工人。"王姐将带血的针递给她，腐烂的嘴唇裂开诡异的弧度，"但他们的怨灵被困在这里，需要活人献祭才能轮回。而你，和当年带头罢工的女工长得一模一样......"林夏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无数根钢针从天花板垂落，准确无误地扎进她的关节。每根钢针上都串着纽扣，随着她的挣扎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办公室的顶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纺织机的轰鸣声。林夏的手机在地上亮起，锁屏弹出新邮件："亲爱的林夏，恭喜你成为本月全勤员工，奖励是——永远留在这里。"发件人邮箱地址，正是她自己的工号。邮件附件自动打开，显示的是她入职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嘴角上扬，眼白里布满血丝，与茶水间倒影如出一辙。
晨光刺破云层时，清洁阿姨推开37层的玻璃门。林夏趴在工位上，双手交叠在考勤机上，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整齐地削去，露出下面泛着青白的肉。她的电脑屏幕亮着，PPT首页写着：1997-2024，祭品名单持续更新中......而在茶水间的铁盒里，第二十八个盒子上贴着清洁阿姨的工号，盒内躺着半截带着戒指的手指，正是林夏昨夜消失的那根。
此后每个月末，37层都会响起诡异的纺织机声。新来的员工总能在凌晨看见，茶水间的磨砂玻璃后，有个女人正在用带血的线缝补西装，她的左眼闪烁着黑色纽扣的光泽，嘴里哼唱着九十年代的劳动号子。而考勤机的后台数据显示，每个失踪员工的最后打卡时间，永远定格在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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