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秋分那天搬进“阳光花园”,二手房东说这是市区性价比最高的电梯房。楼道里的声控灯像得了哮喘,咳嗽半天才亮起,照亮墙面上斑驳的“福”字贴纸,边角卷着,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印记,像极了干涸的血迹。电梯门“叮”地打开,金属轿厢里飘着股子陈腐的香水味,按钮面板上的“18”楼数字在闪烁,明明我按的是7楼。
“姑娘新来的吧?”穿碎花衬衫的张阿姨在电梯里盯着我,她手腕上戴着三串桃核手串,每颗桃核都刻着“平安”,却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森冷,“夜里别按18楼,电梯到不了的。”话音未落,电梯突然剧烈晃动,显示屏上的数字从7直接跳到18,轿厢顶部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嘶啦——嘶啦——”,像有人在上面写着什么。
出租屋在703,防盗门的猫眼被红布蒙着,房东说前任租客迷信。推开门的瞬间,玄关柜上的电子钟“滴答”响了声,显示11:59,可窗外的阳光正盛。客厅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十字绣,绣着“家和万事兴”,但“和”字中间的口被绣成了血红色,像是张着的嘴。
当晚十点,我在厨房煮面时听见敲门声。猫眼外是个穿蓝校服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举着张画:“姐姐,能帮我找妈妈吗?”画上的女人穿着碎花衬衫,和张阿姨一模一样,只是眼睛被涂成了黑色。我刚要开口,小女孩突然转身跑开,楼道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却没看见人影。
冰箱在午夜发出“咔嗒”轻响。我打开时,冷冻层里躺着个生锈的铁皮盒,里面装着十二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穿蓝校服的小女孩,背景是18楼的消防通道,她的嘴角咧得越来越开,直到第四张,她的眼睛里爬出了蚂蚁。
第二周开始,电梯故障愈发频繁。周三凌晨两点,我被手机震动吵醒,外卖软件显示订单已送达,可门口什么都没有。电梯监控里,穿蓝校服的小女孩站在7楼,手里捧着个外卖盒,抬头对着摄像头笑,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
张阿姨在楼下拦住我,往我手里塞了串桃核手链:“戴上,18楼的阿飘就找不到你。”她的指尖冰凉,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污垢,像是烧焦的皮肤。经过18楼时,电梯突然急停,显示屏上的数字在7和18之间疯狂跳动,轿厢里的香水味变成了浓重的腐臭味,我看见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地上汇成“703”的数字。
周末去物业报修,管理员老李头盯着监控录像发愣:“这电梯啊,18楼的按钮十年前就坏了。”他调出2013年的记录,画面里,穿蓝校服的小女孩跟着穿碎花衬衫的女人走进电梯,女人按了18楼,电梯却在7楼停下,小女孩被留在轿厢里,永远地停在了11:59。
当晚,玄关的电子钟再次停在11:59。我听见卫生间传来水流声,推开门,浴缸里漂着十二张画,每张都画着703的户型图,主卧的位置被涂成黑色,里面蜷缩着穿蓝校服的小女孩。镜子上用雾气写着:“姐姐,你睡的床是我的。”
我开始在夜里听见墙缝里的动静,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抠墙。某天清晨,发现卧室墙纸鼓起,撕开后露出水泥墙上的刻字:“2013.9.18,朵朵和妈妈永远留在18楼。”字迹新鲜,墙缝里还卡着半截带血的指甲,和照片里小女孩的指甲一模一样。
张阿姨在楼下摔倒,我扶她时,她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纹身——十二道伤疤组成的电梯按钮,最上面的“18”号伤疤还在渗血。“那年朵朵说电梯里有漂亮阿姨,”她突然哭了,“我跟着进了电梯,按钮却自己跳到18楼,门开的时候,里面全是雾……”
物业老李头失踪前,塞给我本破旧的业主手册,2013年9月的维修记录写着:“18楼消防通道发现母女遗体,母亲抱着女儿坐在电梯井里,死因不明,现场有十二张画,画着703房间的布局。”附页照片里,小女孩手里攥着串桃核手链,和张阿姨送我的那串一模一样。
秋分后的第一个满月夜,电梯在18楼停下。门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消防通道的墙上贴满了画,全是我在703的日常:煮面、睡觉、照镜子。最中间的画上,我对着镜子笑,镜子里的我却穿着蓝校服,手里捧着铁皮盒。
我在床底发现了藏在地板缝里的铁皮盒,和冰箱里的那个一模一样,里面装着十二张纸条,每张都写着“第X次循环”,最新的一张是昨天,落款是“朵朵”。纸条上记录着:每次秋分,703会住进新的“姐姐”,她们都会收到画、看见电梯里的小女孩,然后在第十二天消失。
第十二天清晨,电子钟停在11:59,电梯按钮自动亮起18楼。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猫眼外是穿蓝校服的小女孩,这次她手里捧着我的照片,照片上的我穿着蓝校服,站在18楼的消防通道里。门把手动了动,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姐姐,该换你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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