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的暴风雪来得急,我踩着没膝深的雪往屯子赶时,天已经擦黑。姥姥的三间土房在屯子最西头,窗棂上的窗花还是我去年过年贴的“招财猫”,红纸上的金粉被风雪磨得发亮,可那猫的眼睛总透着股子冷飕飕的光,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推开木门,一股子陈腐的艾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姥姥的棺材停在堂屋中央,棺头前蹲着只黑猫,绿眼睛在阴影里一眨不眨,正是姥姥养了十年的“老来福”。守灵的二舅蹲在灶前烧纸,火苗映得他脸上发青:“你姥姥走得怪,临咽气前攥着这猫的爪子,说‘头七夜里别留门’。”
我注意到棺盖上贴着张剪纸,是个猫脸老太太,尖耳朵支棱着,嘴角咧开露出尖牙,和屯子里流传的“猫脸老太太”传说里的形象一模一样。更奇的是,那剪纸的眼睛是空的,像是等着人填上。二舅说这是姥姥自己剪的,三天前就贴在窗上,可等发现她咽气时,剪纸不知怎么就到了棺材上。
夜里守灵,我靠在火炕上打盹,迷迷糊糊听见外屋的笸箩“哗啦”响了一声。睁眼时,看见窗纸上映着个佝偻的影子,两条腿罗圈着,走路时脚尖朝外,像极了姥姥生前的样子。可那影子的脑袋太大,头发蓬乱地支棱着,更怪的是,它手里抱着个东西,毛茸茸的,像是只大黑猫。
“秀啊,给姥姥拿双棉鞋。”沙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是姥姥的嗓音。我刚要起身,守在棺材旁的黑猫突然炸毛,弓着背发出“嘶嘶”的声响。这时,棺盖上的剪纸“哗啦”翻了个面,猫脸老太太的嘴角咧得更开了,空着的眼睛里竟填上了两点红,像是用血点的。
后半夜,我去灶间烧水,煤油灯的光映在水缸里,水面突然晃出个倒影——不是我的脸,而是个老太太,头发里夹着草棍,脸上覆着层黑毛,眼睛绿幽幽的,正是屯子里传说中“猫脸老太太”的模样。我猛地转身,看见门框上的剪纸不知何时飘了下来,猫脸老太太的尖牙上挂着根白线头,和姥姥棉袄上的补丁一模一样。
“头七了,该回魂了。”二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我打了个寒颤。他手里捧着姥姥的针线笸箩,里面躺着半只没缝完的布猫,猫头朝着棺材的方向,像是在盯着什么。这时,外屋的门“咣当”被撞开,暴风雪灌了进来,那只黑猫突然蹿上棺材,爪子按在剪纸的猫脸上,绿眼睛里竟映出姥姥的脸。
午夜十二点,棺材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我看见棺缝里渗出点血珠,沿着木纹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个猫爪印。黑猫突然仰天长嚎,声音像人在哭,紧接着,棺盖上的剪纸“哗啦”飞了起来,猫脸老太太的眼睛红得滴血,尖牙上还沾着肉丝,像是刚吃过什么。
“当年屯子闹鼠疫,你姥姥用自己的血喂了黑猫,才保住全村人的命。”二舅突然开口,手里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得山响,“可黑猫沾了人气,成了半仙半妖的东西,你姥姥走后,它就等着借她的身子还魂呢。”他盯着那只黑猫,眼里满是恐惧,“看见窗上的招财猫没?那是你姥姥剪来镇它的,可如今……”
话音未落,黑猫突然跳上我的肩膀,爪子划过我的脖子,凉得像是块冰。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后颈竟长出撮黑毛,和剪纸里猫脸老太太的耳朵一模一样。棺盖“咣当”摔在地上,姥姥的尸体直挺挺坐着,脸上覆着层黑毛,嘴角咧开冲我笑,露出和黑猫一样的尖牙。
“秀啊,帮姥姥缝上尾巴。”姥姥的声音混着猫叫,从喉咙里挤出来。她抬手时,我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旧伤疤,正是十年前救黑猫时被抓的。墙角的笸箩突然翻倒,没缝完的布猫滚了出来,尾巴处缺了块,像是被什么咬掉的。
暴风雪在窗外呼啸,我突然想起屯子里的老规矩:猫脸老太太回魂,要借亲人的手缝上尾巴,不然就会留在人间害人。二舅不知何时不见了,屋里只剩我和姥姥的“尸体”,还有那只绿眼睛的黑猫。姥姥的手慢慢伸过来,指甲长得像是猫爪,而窗棂上的招财猫窗花,不知何时变成了猫脸老太太的模样,红眼睛盯着我,像是在催我动手。
当我的手碰到针线时,黑猫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姥姥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脸上的黑毛渐渐退去,变回了熟悉的模样。窗外的暴风雪停了,月光照在窗棂上,招财猫窗花的金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从来没变成过别的样子。
第二天出殡,抬棺材的汉子们走到村口老槐树时,棺材突然轻了许多。打开棺盖,姥姥的脸上带着笑,手里攥着那只没缝完的布猫,尾巴处不知何时补上了,正是黑猫身上的毛。而那只黑猫,从此再也没出现过,只有窗棂上的招财猫窗花,在每个月夜都会投下奇怪的影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还留在这老房子里。
后来听屯子里的老人说,猫脸老太太其实是黑猫借了人的身子,专门找亲近的人讨封。而我姥姥,当年为了救人甘愿被黑猫附身,临死前剪了招财猫窗花,就是为了不让那东西祸害自己的孙女。只是每当我看见窗上的窗花,总会想起那个风雪夜,姥姥眼里闪过的那丝绿光,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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