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的第七天,周明骑着摩托车行驶在回村的土路上。车灯劈开浓稠的夜色,却照不穿路两旁翻滚的雾气。这雾来得蹊跷,泛着青灰色,裹着股陈年腐叶混着铁锈的腥气,像谁把坟头的枯草连根拔起,又泼了桶血水进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叔发来的语音消息带着刺耳的电流声:“小周,别走老路!村西头王瘸子的坟......”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随后传来指甲抓挠地面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有人正从地底拼命往外爬。周明刚要回拨,手机突然黑屏,屏幕映出他扭曲的脸,而在他身后,隐约有个佝偻的影子在晃动。
车轮碾过个凸起的东西,“咔嚓”声惊得周明猛捏刹车。低头看去,车辙里压着张泛黄的纸钱,边角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符咒,符咒中间的小人穿着蓝布衫,瘸着条腿——和去年清明他在王瘸子坟头见过的纸人服饰花纹一模一样。王瘸子是半年前走夜路摔进排水沟死的,下葬那天,送葬队伍的纸钱全被风卷着,直直往这条土路上飘。更诡异的是,纸钱上的朱砂竟在缓缓流动,聚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摩托车突然熄火,仪表盘的绿光映得周明后颈发凉。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动,像有人拖着铁链在走,每一步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咯咯”声。他摸出手机照明,光柱里飘着细密的灰,凑近才看清是燃烧后的纸灰,正逆着风向他涌来,落在皮肤上竟像针扎般刺痛。路边的荒草开始齐刷刷折断,露出条宽约半米的“路”,草茎断口处渗着暗红的汁液,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沿着断口往下滴,不一会儿就汇成了一条细长的“血路”。
“小周啊,借个火。”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潮湿的霉味。周明浑身僵住,这是王瘸子生前最爱说的话。他慢慢转头,看见个佝偻的身影立在阴影里,穿的的确良衬衫沾着泥点,正是王瘸子下葬时的寿衣。那人举起手,掌心摊着团湿漉漉的纸钱,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腐肉,指尖还滴着黑水,“帮俺把这封家书烧了,捎给地底下的老伴......”周明这才发现,对方的裤管空荡荡的,本该是瘸腿的位置,却垂着半截腐烂的肠子。
周明拔腿就跑,身后传来铁链拖拽的急响,夹杂着王瘸子的笑声:“跑啥呀?路还长着呢!”没跑多远,他撞上堵软墙——是成群的白蛾,翅膀上印着人脸形状的斑纹,每只眼睛都在流泪,泪水滴在皮肤上,瞬间烫出一个个水泡。白蛾散去时,土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条铺满黄纸钱的小径,纸钱上用血写着“引路”二字,笔画间爬满红头蛆虫,蛆虫蠕动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远处亮起微弱的灯笼光,三个穿孝服的人抬着口薄皮棺材缓缓走来。棺材缝里渗出黑色液体,在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所过之处,杂草瞬间枯萎。走在最前头的女人突然转头,周明看清她的脸——是上个月溺亡的村妇,可她的眼球早已腐烂,空洞的眼窝里卡着片枯叶,嘴里还含着半块发黑的馒头,正对着他“笑”,腐烂的牙龈间渗出黑色的血水。
“来喝喜酒啊!”棺材里传出王瘸子的声音,棺盖“吱呀”裂开条缝,伸出只布满尸斑的手,手里攥着把沾血的喜糖,糖纸上印着的“囍”字正在渗血。周明感觉后颈一凉,有团湿漉漉的东西贴上皮肤——是片黄纸钱,朱砂符咒正对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渗入皮肤,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嘈杂的唢呐声和女人的哭声。
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王瘸子的坟前,摩托车倒在一旁,车头灯还亮着。坟头插着三根香,香灰凝结成扭曲的人形,朝着土路的方向跪拜。手机屏幕上有十七个未接来电,最新的短信是陈叔发来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内容只有一行乱码:“他们在数过路的人,第七个......”而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系着根红绳,绳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后来村里人说,每逢雨夜,那条土路上就会亮起忽明忽暗的灯笼光。有人骑车经过时,车筐里总会莫名多出几张黄纸钱,纸钱背面用朱砂画着个佝偻的人影,和王瘸子的身形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曾有个大胆的村民在月圆之夜用摄像机拍摄,画面里竟出现密密麻麻的脚印,从王瘸子的坟头一直延伸到路中央,而脚印的尽头,是一群穿着寿衣的人,正在焚烧巨大的纸人,纸人的模样,和周明一模一样。
而周明自从那晚后,总在深夜对着镜子抠自己的太阳穴,说有东西钻进了脑袋,要带他去参加一场永远散不了的阴婚。他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嘴里常常念叨着“第七个”“该上路了”,直到某一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纸钱,朱砂符咒依旧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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