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急报的信筒还带着塞外的寒气,苏婉儿捏着信笺的指尖微微发紧。
墨迹未干的"安禄山余党勾结契丹"几个字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界面在她眼底浮起,河北道的地图上,涿州、蓟州、营州三地的命运线正由青转红,像三根浸了血的线在眼前晃。
"云娘,去请二公子来正堂。"她将信笺折成小方块塞进袖中,玉扣硌得手腕生疼。
前世史书里"渔阳鼙鼓"的轰鸣还在耳边响,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河北再成乱源——可女户授田的事才刚有起色,北边又要起火。
苏明谦掀帘进来时带起一阵风,青衫下摆还沾着墨渍,显然刚从族学抄完《孙子兵法》。"阿姐?"他眉峰微挑,目光扫过她紧绷的下颌线,立刻收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河北有事。"苏婉儿调出系统里的命运线投影,指尖点在那三条红线之上,"安禄山余党要策反地方官员,我之前安插的女户登记官首当其冲。"
苏明谦俯身盯着浮动的光影,喉结动了动:"需要我做什么?"
"即刻启程,走商队的暗线。"她从妆匣里取出块羊脂玉佩,"这是我托波斯商人制的密信符,见到穿月白短打的货郎,把玉佩拍在他货担上——那些女户官都是我从孤女营挑的,你要替我把她们的命线从红扳回蓝。"
苏明谦接过玉佩时,指腹触到冰凉的玉面,忽然想起前日阿姐说的"女子亦可守疆土"。
他攥紧玉佩,衣摆扫过案头未干的墨迹:"阿姐放心,我就算把河北道的雪踏化了,也护着她们周全。"
晨钟敲过七响,含元殿的飞檐还凝着霜。
苏婉儿捧着用洒金纸誊写的《五州女户授田成效疏》,听着阶下赵大人的冷笑像片碎冰。
"陛下,"赵大人抚着三缕长须上前,朝服上的仙鹤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自汉武立外朝以来,从无女子参与国政之例。
苏郡君屡言'女户授田',不过是博虚名罢了——若真按她所说扩至十州,怕是要乱了男耕女织的纲常!"
几个白胡子老臣跟着附和,殿内的檀香被吵得直打旋。
苏婉儿望着龙椅上的皇帝,见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玉扳指——这是他犹豫时的惯常动作。
她上前半步,广袖垂落露出腕间的翡翠串珠:"陛下,五州试行期间,女户开垦荒田三千顷,去年秋税比前年多征了两成。
臣这里有户部的田赋明细,还有十名女户代表的血书。"
她展开手中的奏疏,最上面一页是个妇人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从前夫死儿幼,官府说'无男不授田',如今有了二亩薄田,冬夜里能听见灶膛响"。
皇帝俯身接过,目光扫过血书上的指印,眉峰渐渐松开。
赵大人却又跨出一步,朝珠撞得叮当响:"陛下!
女户授田若成例,往后女子都要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赵大人说'体统'?"苏婉儿突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卷黄绢,"臣倒有个体统要讲——去年河北大旱,女户因无田可种,卖女换粮者百余家;而士族田庄里,却有千亩良田抛荒。
若守着'男授田'的体统,这千亩荒田要等到何时才有人种?"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漏壶滴水。
皇帝的目光从黄绢上的田亩图移到她脸上,忽然问道:"你说的后勤队、医护营,当真能顶事?"
"能。"苏婉儿直视着他的眼睛,"女户授田后,五州已有三千妇人习了医理,八百人会扎营做饭。
若有边患,这些人既能种地纳粮,也能跟着大军烧火熬药——陛下,这不是女子干政,是让天下人都有饭吃,都能为大唐出力。"
退朝时,日头已爬上含元殿的鸱吻。
苏婉儿刚出月华门,云娘便捧着个锦盒迎上来:"郡君,五州的女户代表来了,说要当面递联名信。"锦盒里的信笺叠得方方正正,最上面压着朵风干的野菊——是她去年在陇州见过的,那个带着三个幼弟种出第一茬麦的寡妇送的。
"去尚食局要两笼桂花糕。"她对云娘笑,"让她们在偏殿等,我写完给贵妃的信就过去。"
李公公的马车来得比往常快些,车帘掀开时,龙涎香裹着暖意涌出来:"郡君的字,娘娘最爱看。"他接过苏婉儿写的《女户与边民安养策》,指节在信角轻轻一叩,"老奴这就进宫,赶在晚膳前呈给娘娘。"
暮色漫进兵部尚书府时,苏婉儿正将《女户征兵潜力分析》推到王尚书面前。
烛火映着她脸上的倦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光:"王大人,若能从女户里募得两万后勤,前线将士就能多两万双护粮的手。"
王尚书翻到最后一页的核算表,算盘珠子似的眼睛突然亮了:"照你这算,一年能省十万石军粮?"
"十万石是往少了算。"苏婉儿将茶盏往前推推,"女户得了田,便不肯轻易丢了生计——她们护田,便是护大唐的疆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