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的马蹄刚叩上青石板,就闻见井台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
"小芽!
小芽你醒醒!"王婶的哭嚎像根细针,直接扎进她心口。
她翻身下马时膝盖撞在井栏上,疼得踉跄两步,却仍踉跄着扑向那团蜷缩在青石板上的小身影。
三个扎羊角辫的娃娃并排躺着,红绳在晨雾里蔫蔫垂着。
小芽的手指还攥着半块沾泥的馍,唇角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被泡在阴沟里的烂李子。
苏昭伸手去探鼻息,指尖刚碰到孩子冰凉的小脸,眼泪就砸在石板上——有气,但弱得像游丝。
"怎么会这样?"她扭头抓住王婶的手腕,"今早我还见他们在井边玩,水...是不是井水有问题?"
王婶的手比孩子的脸更凉,指甲缝里沾着没洗净的米糠。
她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目光却往井里直飘。
井水深得发黑,水面浮着片枯叶,正打着旋儿往井壁撞——那位置,正是苏昭今早看见孩子们蹲的地方。
"昭昭,退开。"裴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卸了外袍,锁魂钉护腕在雾里泛着冷光。
苏昭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抖得连孩子的衣领都攥不牢。
她咬着唇退到旁边,看着裴砚单膝蹲下,指尖轻轻划过小芽嘴角的紫痕。
"是蚀日草的毒。"他的拇指抹过青紫色,在指腹晕开一片暗褐,"但稀释过,像掺在水里慢慢下的。"
苏昭猛地抬头:"我是妖神血脉,对毒物最敏感,怎么会没察觉?"
裴砚没答话。
他沿着井栏转了半圈,突然蹲下身,指尖蘸了蘸石板缝里的水痕。
苏昭看见他腕间的星锁双纹突然泛起微光,像两根被风吹动的红绳。
他的指腹在井边草叶上轻轻一按,草叶背面竟浮出个淡青的印记——是道扭曲的水波纹,中间嵌着枚细针似的刻痕。
"暗河帮的标记。"裴砚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他们专做毒买卖,方砚舟的人找过他们。"
王婶突然跪了下去,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响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她怀里还揣着半袋米,米袋角落渗出些灰白色粉末,和井边水痕一个颜色。"是...是毒影帮的人逼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要是不往井里撒药粉,就烧了我家米铺,杀了我儿子...我就撒了三次,就三次啊!"
"那孩子们喝了三次?"苏昭的指甲掐进掌心,"我昨天还从你铺里买了米,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婶抬起哭花的脸:"我想着少撒点,他们小,喝不多...谁知道今早就..."她突然抓住苏昭的裙角,"三小姐,我对天发誓,就剩半袋药粉了,都在这!"她手忙脚乱去掏米袋,灰白色粉末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下了场细雪。
围观的百姓不知何时围了一圈。
有个穿粗布衫的老汉突然吼起来:"裴姑爷早就算计着吧?
故意让我们发现投毒的,好趁机掌权!"
"放屁!"阿七的破锣嗓子从人堆里炸出来。
他拎着半块门板挤到前面,那是他卖茶时用来遮雨的,"三小姐救过我命!
去年冬天我冻昏在巷口,是她让裴姑爷背我去医馆!
要说算计,谁能算计十年?"
人群骚动起来。
有妇人抹着眼泪喊"姓裴姑爷",也有小伙子梗着脖子说"凭什么听赘婿的"。
苏昭望着这些或愤怒或迷茫的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从前她总以为荒城百姓是她的家人,现在才明白,家人也会在恐惧里互相猜疑。
"都静一静。"裴砚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池塘,惊得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从怀里摸出个馒头,表皮烤得金黄,还带着炭火的焦香——是进城时苏昭硬塞给他的干粮。"十年前我在街头讨饭,有个阿姨给过我这样的馒头。"他把馒头轻轻放在王婶脚边,"她没问我从哪来,只说'孩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活着'。"
王婶的哭声突然变了调。
她扑过去抓起馒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招!
毒影帮的人说,等裴姑爷回城就动手,让百姓恨他...他们还说,今晚妖潮会跟着毒发的人一起冲进城!"
"妖潮?"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苏昭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出城时裴砚说的"蚀日箭",想起方砚舟送来的黄金,突然明白这是个套——毒是刀,妖是剑,方砚舟要的,是让荒城自己乱成一团。
"拾荒队!"裴砚突然拔高声音。
远处传来应和声,二十几个扛着铁镐、背着药箱的人从巷口奔来,最前面的汉子举着面旗帜,猩红底色上绣着星锁双纹——那是苏昭亲手绣的,说要做荒城的火种。
"跟着我!"裴砚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星锁纹上,"去医馆搬解药,去城墙搬松油!
我裴砚今天就站在这,谁要毁荒城,先踏过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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