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的靴底碾过碎石,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砧上。
怀里的苏昭轻得不正常,发顶的碎雪落进他衣领,冰得他后颈发颤——可更冷的是她掌心的锁魂印,隔着两层衣襟仍在灼烫他心口,像块要熔进血肉里的炭。
"阿砚..."苏昭的睫毛在抖,金瞳边缘泛起暗红,像被血墨晕染的琉璃盏。
她抬手去碰他下颌,指尖却凝着半透明的鳞片,鳞尖刺得他皮肤发疼,"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累。"
裴砚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十年前在苏府后院,这丫头偷爬杏树摘果子摔下来,也是这样咬着唇说"不疼",可膝盖上的血把青布裙都浸透了。
那时他蹲在她身边替她敷药,她还笑着揪他的呆毛:"阿砚哥哥手真巧,比医馆的老大夫还轻。"
现在他的手却在抖。
他能感觉到她脉息像风中残烛,每跳一下都带着刺人的锐意——那是妖神血脉在反噬。
他低头去看她额间,原本淡青的锁魂印正泛起紫斑,像腐坏的瘀伤。
"嘘。"他低头用鼻尖蹭她发顶,声音放得比哄惊了的幼猫还轻,"等出了雪谷,我给你煮酒酿圆子,加双份桂花蜜。"
苏昭的笑意在唇畔凝了凝。
突然她指尖的鳞片"咔"地裂开一道细缝,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裴砚手背。
那血不是红的,是妖异的金,落在哪就烫出个小泡。
她猛地抽回手,却撞进裴砚更紧的怀抱里。
"星杀阵。"
低哑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裴砚抬眼,星垣不知何时已站在五步外,腰间星陨剑的剑穗被风卷起,扫过他结冰的靴面。
青年的剑尖插在雪地里,剑身上还凝着秘窟崩塌时溅的血珠,"归真殿在秘窟第三层,入口被我祖父用星杀阵封了。"他从怀里摸出枚残破的星纹石,石面刻着的二十八宿只剩一半,"这是破阵的引子。"
裴砚接过星纹石,指尖刚碰到石面就被烫了一下。
他瞳孔微缩——石纹里竟凝着半缕生魂,正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云雀。"星垣的喉结滚动,目光扫过裴砚掌心的锁魂印,"我祖父要用她的生魂引你入局。"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起一阵尖啸。
那声音像有人用指甲刮擦青铜鼎,裴砚耳尖一疼,抬头便见云隐站在雪谷另一侧的崖顶。
他原本梳得整齐的白发散了大半,星纹胎记在雪光下泛着青,手里攥着那枚星陨针,"裴砚!"他的声音混着风雪劈过来,"你若敢踏入归真殿,苏昭必成妖魔!"
裴砚的手指在苏昭背上收紧。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血脉在翻涌。
他望着云隐,突然想起秘窟里那具冰棺——守秘人守了三百年的秘密,原是方氏用来锁妖的局。
而方砚舟...他闭了闭眼,将杂念压下。
现在最要紧的,是苏昭。
"祭坛在西南方向。"星垣突然开口,剑尖挑起一缕雪尘,"星纹石的共鸣在那。"
裴砚抱着苏昭转向西南。
雪粒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他却走得极稳。
苏昭的头抵在他肩窝,突然轻声道:"阿砚,我好像...能听见锁链声。"
他脚步一顿。
十年前问魂宗地牢的画面突然涌上来——血锈味漫进鼻腔,他缩在草堆里,透过铁栏看见个红瞳女人被锁链捆在石台上。
锁链每动一下,她身上就绽开血花,可她只是笑,笑声像碎玉:"小娃娃,过来,姐姐给你看个好玩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问魂宗最后一任宗主的夫人,被方氏灭门时抓去做活饵。
而现在苏昭眼底的红,和那女人的眼睛,像极了。
"到了。"星垣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废弃祭坛立在雪地里,断成两截的蟠龙柱倒在脚边,柱身刻的"护世盟"三个字被雪盖住一半。
裴砚弯腰将苏昭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墩上,她刚坐稳,额间锁魂印突然泛起红光,在雪地上投出个扭曲的影子——是锁链的形状。
"星魂锁。"裴砚低喃。
他单膝跪地,左手结了个问魂宗秘传的"探灵诀",掌心按在祭坛残石上。
石面立刻泛起蓝光,像水面荡开涟漪,"在地下三尺。"他抬头看向星垣,"云雀被当诱饵了。"
"我知道。"星垣的手指扣紧剑柄,指节发白,"所以...我带你们去。"
苏昭突然抓住裴砚的衣角。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却还是笑得像从前:"阿砚,这次我不让你一个人去。"她的金瞳里映着雪光,却有暗红在深处翻涌,"你要是把我丢在这,我就...就用机关鸟在你枕头里塞蟑螂。"
裴砚望着她。
她发间的银步摇在抖,那是他去年用捡来的碎银打的,本想等她生辰再送,结果被她翻箱倒柜找蜜饯时发现,当天就别在头上了。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擦过她耳尖——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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