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的掌心被苏昭攥得发疼,少女指尖的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
阶梯青石泛着潮意,每一步都像踩在浸了水的棉絮上,石壁两侧的符文却在他们靠近时次第亮起,金红交织的光沿着岩纹蜿蜒,在脚下铺成一条晃动的小径。
"等等。"苏昭突然顿住脚,发顶蹭着裴砚下颌。
她仰起脸,瞳孔在金光里微微收缩,"这里的纹路...和我梦里那些碎片好像。"
裴砚垂眸看她。
少女眼尾还沾着方才被妖雾灼伤的淡红,此刻却亮得惊人,像两盏蒙了薄灰的琉璃灯突然被擦净。
他想起昨夜她蜷缩在他怀里发抖的模样——那时她抓着他衣襟说,总梦见血月底下有座石殿,殿里有个穿玄色衣袍的女人摸着她的头,说"该回家了"。
"你说过,梦里有座托着月亮的雕像。"他拇指摩挲她后颈的血脉印记,那里此刻正随着符文的光微微发烫,"或许这里就是你梦的尽头。"
苏昭的手指无意识抠住他手腕:"可我明明...从未出过青阳城。"
话音未落,前方甬道尽头的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两人穿过狭长的石廊时,裴砚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
那是种很奇怪的共鸣,像是胸腔里藏了面被轻叩的古钟,每走一步都嗡鸣一声。
直到眼前豁然开朗,他才惊觉那震颤来自地宫中央——
整座地宫足有三个苏府演武场大,穹顶嵌着数十颗夜明珠,将空间照得如昼。
正中央立着尊两人高的青铜像,是位广袖博带的老者,眉眼与裴砚在问魂宗残卷里见过的祖师画像分毫不差。
最让他呼吸一滞的是老者掌心——那里托着枚巴掌大的青铜印,表面刻满流转的云纹,正是他藏在胸口十年的锁魂印完整形态。
"是父亲分割前的模样。"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哑。
十年前他在问魂宗废墟里捡到半块碎印时,总以为那是被仇人劈碎的残兵,此刻才明白,原来父亲早将完整的锁魂印藏在这里。
"吾之后裔。"
低沉的女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裴砚本能将苏昭护在身后,抬头却见穹顶夜明珠的光聚成道红影——那是个穿赤裙的女子,面容被雾气笼罩,唯余一双红瞳如血玉般透亮,"汝之血脉终将承继吾志。"
苏昭猛地推开他。
她额间的妖神印记突然灼烫,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似的踉跄。
裴砚眼疾手快捞住她腰,却触到一片滚烫——她的皮肤下有暗红光流在游走,像无数条小蛇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昭昭!"他指尖按上她腕脉,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苏昭的脉搏跳得极乱,时而如擂鼓,时而又弱得几乎摸不到,更诡异的是,周围空气里游荡的妖气正顺着她的毛孔往身体里钻,连他问魂诀布下的护心屏障都拦不住。
"别...别慌。"苏昭咬着唇笑,发梢沾着细汗,"我能听见...那些妖气在说话。
它们说,这里是妖神的祭坛,它们在...欢迎我回家。"
她话音刚落,地宫角落的阴影突然动了。
阿满从青铜像的影子里走出来。
这红衣少女今日没戴面纱,苍白的脸在珠光下显得更透明,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你们找到了第一枚'问魂真印'。"她的目光扫过裴砚胸口——那里的残片正与雕像上的完整印产生共鸣,发出蜂鸣,"但方砚舟早在此布下暗桩,他的亲卫队长虽死,可那些埋在地砖下的诡纹,足够把你们的魂都烧成灰。"
"你怎么知道这些?"裴砚抱着苏昭后退半步,将她护得更紧。
阿满每次出现都像团影子,可这次他分明在她眼底看见了和苏昭相似的红芒,"你到底是谁?"
阿满的手指轻轻抚过青铜像的衣纹,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我是曾经的妖神后裔,也是被抛弃的祭品。"她抬头时,红瞳里浮起层水雾,"三百年前,我的祖先和苏昭的祖先同时觉醒血脉。
可他们说我血脉不纯,把我封在镇灵碑下当活阵眼,直到苏昭的血唤醒了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
裴砚刚要追,却被苏昭扯住衣袖——少女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瞳孔缩成竖线,像极了妖物的模样。
"别追。"苏昭的声音变得又轻又哑,"她在帮我们。"
裴砚盯着阿满消失的位置看了片刻,最终低头吻了吻苏昭发烫的额头。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还在升高,可那乱跳的脉搏却渐渐稳了,甚至带起种奇异的韵律,像在和锁魂印的蜂鸣应和。
"砚哥哥。"苏昭突然伸手,指尖点在他心口的残印上,"把它放回去。"
裴砚一怔。
他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半块锁魂印,残片刚离身,雕像上的完整印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两道光在空中交织,竟将残片上缺失的纹路补全了——原来所谓"分割",不过是将完整的锁魂印分成了"明"与"暗"两部分,明印在此,暗印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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