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像团烧化的铁水,将天幕染成暗红。
荒城外的野蒿被妖风卷起,撞在苏府院墙上簌簌作响,混着赤鳞妖鳄残部的嘶吼,像无数指甲刮过骨茬。
"退!
退到碑下!"王二叔的声音发颤,举着火把的手直抖,火星子掉在青石板上,转瞬就被夜露浇灭。
围观百姓挤作一团,有人踩了张婶的脚,换来一声压抑的尖叫——他们不敢喊得太响,怕惊了城外那些东西。
银面人首领的巨斧劈开风。
裴砚听见破空声时,后颈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十年前问魂宗灭门夜,他躲在柴房梁上,看见宗主的脑袋被劈落时,耳边也是这种带着腥气的锐响。
他没退,反而侧身半步,左肩擦着斧刃过去,袖中黄符已捏碎——这是从残卷里抠出来的"引魂咒",能勾三魂七魄中的生魂,最适合搅乱武夫的气机。
"噗!"
银面人突然踉跄。
他护心镜下的皮肤泛起青灰,瞳孔里浮起团模糊的影子:是个穿青衫的老者,正举着刻满咒文的铜铃——那是裴砚用问魂诀勾来的,十年前被屠宗时,第一个死在他面前的账房先生。
"装神弄鬼!"银面人暴喝,巨斧横扫。
裴砚旋身避开,眼角瞥见斧柄上的刻痕——三道深槽,像被某种利器反复劈砍过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撞进脑海:父亲把他塞进暗格前,手里攥着的正是根缠着红绳的箭簇,箭杆上也有这样的槽,"砚儿,这是蚀日箭,能破天地间最凶的煞......"
"小心!"
苏昭的尖叫让裴砚回神。
银面人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巨斧带着风声劈向他后颈。
他反手甩出腰间的机关弩,三枚淬毒的弩箭擦着银面人的耳侧钉进墙里。
那人身形一顿,突然低头看向腰间——那里别着支半尺长的黑箭,箭簇泛着幽蓝的光,正是裴砚在残卷里见过的问魂宗封印之物。
"蚀日箭......"裴砚喉头发紧。
当年问魂宗被灭,父亲说这箭随他的尸身葬在宗坛下,可此刻它却别在方砚舟亲卫队长腰间。
他想起方砚舟曾蹲在破庙屋檐下,给他分半块冷炊饼时说的话:"等我有本事了,定要让天下人不再受妖物欺负。"原来他的"本事",是挖了问魂宗的坟。
"交出妖女!"
人群里突然炸开喊叫。
不知谁先扔了块石头,擦着苏昭的鬓角砸在墙上。
张婶的声音混在其中:"那丫头后颈有妖纹!
方先生说的对,不祭碑,咱们都得死!"
苏昭攥紧机关匣的手在抖。
她望着那些曾经摸过她脑袋、塞过她糖块的脸,突然想起上个月在西市,刘阿婆还把最后半筐野蒜硬塞给她:"昭丫头瘦了,拿回去熬粥。"现在刘阿婆举着火把,火把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祭碑!
祭碑!"
"昭昭!"裴砚抓住她欲冲出去的手腕。
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十年抄录残卷磨出来的,"他们现在信的不是道理,是恐惧。"他望着她发红的眼尾,想起三天前她蹲在井边给受伤的流浪猫喂药,也是这样红着眼说:"砚哥哥,它们又没做错什么。"可现在,错的不是这些百姓,是躲在暗处推波助澜的人。
银面人趁他们分神,挥斧劈断了葡萄架。
枯藤"哗啦"砸下来,裴砚拽着苏昭就地翻滚,后背撞在石墩上,疼得他闷哼。
等他抬头,银面人已经站在镇灵碑前,手里举着那支蚀日箭。
箭簇上的幽光突然大盛,照得碑身的纹路都扭曲起来——那是镇压妖神血脉的咒文,此刻正像活物般蜷缩。
"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儿。"裴砚咬碎嘴里的止血丹。
他摸出怀里最后三张黄符,符纸边缘被体温焐得发潮——这是今早用乌鸦血画的,本想留着应付更厉害的妖物。
可现在,他盯着银面人手中的箭,突然明白方砚舟要的从来不是祭碑,是借百姓的手,逼苏昭在血脉觉醒时被蚀日箭贯穿。
"砚哥哥!"苏昭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看见银面人举箭的手顿了顿,箭尖正对着她心口——不是碑,是她。
裴砚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苏老爷临终前的话:"昭昭的血脉,是妖神的钥匙。"方砚舟要的,是用蚀日箭刺穿钥匙,打开那扇门。
他来不及多想,松开苏昭的手,朝着银面人扑过去。
风灌进他的衣领,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的闷响。
"叮——"
箭簇刺穿左肩的瞬间,裴砚闻到了铁锈味。
他能感觉到箭头在骨缝里打了个转,热辣辣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苏昭的绣花鞋上——那是她上个月偷拿苏府库房的缎子,非要给他做的新鞋,说"赘婿也要穿体面些"。
现在鞋面上的并蒂莲被血染红,像朵开败的花。
"裴砚!"苏昭尖叫着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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