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的指甲几乎掐进裴砚掌心,两人撞开偏院木门时,张妈端着的药碗"当啷"落地,深褐色药汁在青石板上洇开,像团凝固的血。
"三小姐!
裴姑爷!"张妈的声音带着颤,眼角细纹里全是惊惶,"你们这是..."
"张妈,去前院盯着。"裴砚反手扣上门闩,声音压得极轻,目光却扫过廊下那盏半熄的灯笼——灯穗上沾着半片枯叶,和昨夜在后院拾荒队藏物资的草垛边见到的一模一样。
苏昭突然拽他衣袖。
她腕间妖纹又深了几分,青灰色纹路顺着脉搏爬到手背,像条蛰伏的蛇。"砚哥哥,小桃今早来送早饭时,说后墙根的狗没叫。"她声音发紧,"平时阿黄见了生面孔能闹半宿,可昨儿...她递粥时手在抖,我捏了她手腕三下。"
裴砚的瞳孔缩了缩。
那是苏昭三年前教拾荒队的暗号:两下是危险,三下是有密报。
他摸出怀里的木筒,方砚舟的私印还带着体温——昨夜在方府贺寿时,这木筒被塞在他袖中,说是"故友相赠",可墨迹未干,分明是刚写的。
"小桃在柴房。"苏昭的机关鞋尖轻轻点地,鞋跟暗格里的细铁丝发出极轻的"咔嗒",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柴房的门缝渗出煤油味。
小桃正蹲在劈柴堆后,见他们进来,慌忙用围裙擦眼睛,可眼角的红痕掩不住。"三小姐,"她喉结动了动,往门口瞥了眼,"昨儿后半夜,我给周伯送参汤..."说到"周伯"二字,她浑身一震,像被烫着似的缩起肩膀,"他不在屋,窗台上有银面!"
裴砚的问魂铃在袖中微微发烫。
他记得周伯总说自己是苏老爷的旧部,可方才废井里那团黑雾,分明是问魂宗禁术"蚀骨雾"——十年前灭门时,他躲在祠堂梁上,看着宗主就是被这雾啃成了白骨。
"银面...是方先生的亲卫。"小桃的指甲掐进围裙,指节泛白,"我数过,四个。
今晨在后院老槐树下,他们用淬毒软剑划了块布,上面画着...画着镇灵碑。"她突然抓住苏昭的手,"三小姐,我听见他们说'子时三刻',还有'苏府血祭'!"
苏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腕间妖纹暴涨,几乎要漫到小臂,可指尖却轻轻覆住小桃手背:"别怕,阿昭谢你。"转头时,她眼里的慌乱褪成冷硬,"砚哥哥,后院西墙有我去年设的机关,能绕开巡院的护院。"
裴砚摸向腰间。
那里别着半块残玉,是问魂宗的信物,十年前他从火场里捡的。
此刻残玉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走。"他拽起苏昭往柴房后窗钻,临跳出去时回头,"小桃,去厨房把灶灰撒在廊下,有人踩过会留脚印。"
后院的槐树叶沙沙响。
两人贴着墙根挪到第三棵槐树旁,树洞里塞着苏昭藏的短刃——她总说"荒城没永远的安全"。
裴砚刚摸到刀柄,就听见树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方先生要的是苏三小姐的血。"声音像被银面具闷住,带着铁锈味,"那妖女血脉觉醒时,镇灵碑的封印会松动,蚀日之力才能透进来。"
"周伯那老东西办砸了。"另一个声音更低,"那赘婿有点门道,竟能唤醒守陵骸骨。"
"无妨。"第三个声音突然拔高,"子时三刻,等苏府上下喝了加了迷药的参汤,我们直接破她血脉。
方先生说了,蚀日之劫要的是血祭,越多无辜者的血,妖神苏醒得越快。"
苏昭的指甲深深掐进裴砚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可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她新制的机关匣,匣子里是十二根淬了麻药的弩箭。
裴砚的问魂铃在掌心烧得生疼。
他望着树影里晃动的四个银面,突然想起昨夜苏昭说的梦话:"砚舟哥哥,血月要吃我。"原来方砚舟说的"为天下人谋活路",是要拿苏昭当引,拿整个苏府当祭。
"砚哥哥,"苏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那是"机关启动"的暗号,"东墙第三块砖下有弩机,我上个月试过,能射穿银面。"
裴砚摸向怀里的木筒。
方砚舟的密信还在,墨迹却开始晕染,像血在渗。
他望着苏昭腕间翻涌的妖纹,突然想起十年前苏老爷救他时说的:"这孩子命硬,可硬不过天命。"原来天命不是别的,是方砚舟的阴谋,是蚀日之劫的血幕。
"走。"他低声道,拉着苏昭往树后挪,"等他们散开,你启动东墙的弩机,我去引开左边两个。"
苏昭的机关匣在腰间轻响。
她望着裴砚眼底的冷光,突然笑了,像从前捉弄他时那样:"砚哥哥,要是我射偏了,你可得护着我。"
裴砚没说话。
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铃——那是他去年用拾荒队捡的碎银打的,此刻在风里叮铃作响,像极了问魂铃的轻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