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腐臭还黏在鼻腔里,裴砚却觉得自己的呼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能听见苏昭的脉搏在两人相触的掌心跳动,一下,两下,像敲在紧绷的弦上。
"老周,符阵第三环。"他声音发哑,额头的汗顺着下颌砸在石碑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十年前问魂宗密室里那卷残页突然浮现在眼前——当时他缩在梁上,看大人们用血契封妖,却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用同样的法子,给最在意的人压妖脉。
老周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火:"戊位...戊位暗了!"他枯瘦的手指在石碑侧面摸索,那里刻着问魂宗特有的镇灵文,"得补火符!
砚哥儿,你袖里的朱砂——"
裴砚没等他说完,另一只手已经抄起腰间的皮囊。
朱砂撒在暗下去的符位上,立刻腾起一缕青烟,像被什么活物吞了似的。
苏昭突然攥紧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烫...妖神泪在烧。"
他低头,看见那枚血玉正贴着苏昭掌心,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苏昭的手背浮起青色的血管,沿着手臂往肩头爬,那是妖脉反噬的征兆。
前几次压制时,她疼得咬碎过三颗牙,这次却咬着嘴唇不吭一声,睫毛上挂着汗珠,在幽蓝的灯焰里闪。
"昭昭,看着我。"裴砚用沾血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汗,"记不记得去年冬天?
你偷溜出城捡回半块铜镜,说要照着给我做个刮胡刀。"苏昭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浮起一丝笑意——那是他们最穷的时候,她翻遍荒坟找铜器,手冻得像胡萝卜,却举着破镜子说"裴郎的脸该见见光"。
妖神泪的红光突然暴涨,照亮了苏昭眼底翻涌的暗纹。
那是妖神血脉觉醒的印记,平时被封在识海深处,此刻却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她的经脉往上钻。
裴砚能感觉到地脉的力量在石碑下躁动,像头被铁链拴住的恶兽,而他们攥着的妖神泪,是唯一能让那恶兽安静的诱饵。
"老周,转壬癸位!"他吼了一嗓子,另一只手按上石碑裂缝。
十年前问魂宗被灭门时,他躲在枯井里,听着刀砍在同门身上的闷响,那时他就发誓,再也不要让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受伤。
此刻石碑的裂纹硌得他掌心生疼,他却觉得痛快——疼,说明他还能护着苏昭。
老周的额头抵在石碑上,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成了...符阵稳了!"
苏昭突然轻喘一声。
裴砚抬头,正看见她眼底的暗纹退潮似的消散,妖神泪的红光也弱了下去,只余一圈暖黄的光晕。
她的手终于松开,掌心被血玉压出深深的红印,却反过来握住裴砚的手:"裴郎,我...不疼了。"
他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被老周的抽气声打断。
顺着老周的目光看过去,石碑上的镇灵纹正在褪去青灰,泛出温润的玉色——那是封印成功的征兆。
通风口漏进的月光落在苏昭发间,她的脸白得像雪,却挂着他十年前初见时的笑,那时她蹲在街角给流浪狗喂馒头,说"裴郎你看,它尾巴摇得多好"。
"成了?"苏昭轻声问,指尖轻轻碰了碰石碑,"真的成了?"
裴砚点头,喉结动了动:"成了。"他突然想起白霜撞墙前滑落的青铜残片,还躺在密室角落。
那是问魂宗的宗徽,刻着"问心"二字——十年前灭门惨案里,他明明看见大长老捏碎了最后一块宗徽,怎么会有残片落在白霜手里?
密室突然掠过一阵风,带着股熟悉的腥甜。
裴砚的后颈瞬间绷直——那是蚀日草的味道,白霜发间那支草簪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密道入口,那里的碎石还没完全落尽,有粒小石子"啪嗒"掉在地上,惊得九宫灯的火焰晃了晃。
苏昭也察觉到了,她握紧裴砚的手,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软:"裴郎?"
裴砚没说话。
他盯着密道深处,那里黑得像被墨浸过,却有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在灰上。
蚀日草的腥甜越来越浓,混着一丝铁锈味——是血。
老周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砚哥儿,你闻..."
"嘘。"裴砚把苏昭护在身后,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刃。
十年装痴卖傻练出的直觉在尖叫——白霜没走,她就藏在密道的某个拐角,等着他们松懈的瞬间。
通风口的月光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密室里暗下来,只余九宫灯的幽蓝火焰,照见苏昭发间那枚银簪,泛着冷冽的光。
密室里的九宫灯突然剧烈摇晃,灯芯爆出噼啪轻响。
裴砚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是活物逼近时,问魂宗禁术"听风"给他的警示。
几乎同一瞬间,密道拐角的阴影里窜出一道黑影,白霜发间的蚀日草簪泛着幽绿磷光,她素白裙裾扫过碎石,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以为封了妖脉就能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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