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接过铜哨,突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影壁后闪过个圆滚滚的身影——是苏宏。
他手里攥着酒壶,嘴里哼着小曲,可脚步却刻意放轻,像只偷油的胖猫。
裴砚的眼神冷了冷。
他想起账房暗格里的半块碎玉,想起苏宏骑缝印上的芝麻——那是苏昭去年中秋塞给他的芝麻糖,说"大老爷嘴馋,偷我糖吃时总擦不干净手"。
"明日巳时,南城门茶棚。"苏昭把铜哨塞进袖中,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孙七要见的是苏府三小姐,可我知道,站在我身边的,是裴砚。"
血月不知何时隐进了云层。
裴砚望着她转身回房的背影,袖中短刃的问魂宗图腾突然发烫。
他摸出碎玉,借着月光看上面的纹路——那是问魂宗的"锁魂阵",能困妖物,也能困人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露水重——"
裴砚抬头,看见东墙根下有个黑影闪过,月白锦袍的衣角在风里晃了晃。
他眯起眼——那是血月商队的服饰。
孙七来得比他预想的更早。
他摸了摸袖中的短刃,又摸了摸藏在腰间的账本碎片。
月光重新漫下来时,他的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南城门茶棚的茉莉香混着晨雾漫进来时,孙七的玉扳指正敲在第三下。
茶盏边缘发出清响的刹那,他忽然倾身向前,月白锦袍的血月纹擦过案几:"苏三小姐说要谈合作,总得先让孙某确认诚意。"他指尖点向苏昭后颈,"妖神血脉的胎记,可是长在这里?"
苏昭的脊背绷成弓弦。
她能闻到孙七袖中散出的沉水香,混着一丝腐肉味——那是长期接触妖物才会沾染上的气息。
昨日裴砚说过,血月商队的人总在诡雾林外收妖核,这味道,是洗不净的。
"孙管事这是查户口还是查血脉?"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汤在舌尖泛起苦意,"青阳城规矩,谈生意看货单,要看人......"她眼尾微挑,"得先亮你的诚意。"
孙七的笑僵在脸上。
他正要拍案,余光瞥见三步外的裴砚——那赘婿正扶着茶棚柱子,宽袖下的手攥得指节发白,活像被吓到的鹌鹑。
他嗤笑一声,重新坐直:"三小姐说笑了,孙某不过是想......"
话音未落,裴砚突然踉跄着撞向茶桌。
陶壶翻倒,深褐茶汤泼在孙七胸前。
月白锦袍上顿时绽开暗红纹路,像团扭曲的血月。
茶棚里的人声突然静了。
孙七低头看着胸前的咒印,喉结滚动两下,猛地站起来撞翻椅子:"你、你......"
"这是问魂宗的锁魂印。"裴砚揉着撞疼的肩膀,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孙管事总说自己没进过诡雾林最深处,可这印子,分明是被蚀日妖物的怨气缠上了——若不想七日之后魂被妖物啃干净,最好收起你查血脉的心思。"
孙七的脸瞬间惨白。
他颤抖着去捂胸口的咒印,锦袍下的皮肤已经泛起青灰。
茶棚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桌上的账本就往外冲,锦袍下摆扫翻了两个茶盏。
苏昭望着他狼狈的背影,转头看向裴砚。
后者正蹲在地上捡茶碗碎片,宽袖滑落,露出左手心新结的血痂——正是昨夜她摸过的那片温度。
"裴痴子,你什么时候......"
"三小姐!"
前院的仆役跑得气喘吁吁,打断了她的话:"大老爷说,请您回府,祠堂里的镇宅玉牌不见了,他说定是拾荒队的人手脚不干净。"
苏昭的手指在袖中蜷起。
她知道那玉牌根本没丢——昨日她还见苏宏的妾室戴着玉牌上的珠子簪。
这是要逼她交出拾荒队的掌控权。
裴砚不动声色地将一片带血的茶碗碎片收进袖中。
他望着苏昭紧绷的下颌线,想起昨夜在苏宏书房外听见的对话——大房的管家说,血月商队答应送来的粮车,要拿拾荒队的二十条命换。
"昭昭。"他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我去账房查查最近的粮票,你......"他压低声音,"别跟大老爷硬碰。"
苏昭点头,转身时袖中铜哨硌着腕骨。
她知道裴砚又要去翻那些发霉的账本,可这次,她分明看见他袖中露出半片染血的兽皮——正是昨日她给他的血月商队路线图。
月上柳梢时,裴砚的偏院竹窗透出微光。
苏昭捧着盏温茶推门进去,却在门槛处顿住脚步。
月光漫过青石板,照见他跪在地上,左手划开指尖,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青砖上。
暗红血珠连成诡异纹路,像条盘着的蛇。
"裴砚?"她轻声唤。
裴砚的动作顿住。
他抬头时,眼底的冷光还未褪尽,看见是她,又弯起眼笑:"昭昭怎么来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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