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霉味在鼻尖漫开时,裴砚的鞋跟先撞上了青石板。
苏昭的手在他掌心缩了缩,指腹还沾着方才地道石壁上的湿苔藓。
他垂眸,看见她发顶翘起的碎发被潮气浸得软塌塌,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可这雀儿此刻正仰着头,瞳孔里跳动着幽蓝的光。
"庙。"她轻声说,声音撞在斑驳的梁柱上,惊起几只灰扑扑的鸟。
裴砚这才抬眼。
断了半截的飞檐下,褪色的"镇灵祠"匾额歪挂着,砖缝里钻出的蚀日草泛着妖异的红,将"灵"字啃噬得只剩半边。
庙中央的青铜祭坛泛着冷光,坛心嵌着块血色水晶,正随着苏昭的话音轻轻震颤。
"那是......"
"妖神之心。"苏昭抢在他前面开口,耳后的胎记突然灼亮,像块烧红的玉。
她往前迈了半步,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那些淡青色符文竟顺着影子爬上了祭坛边缘的石刻——和裴砚怀里残卷上的血字,分毫不差。
他的手指下意识扣住她手腕。"等等。"残卷在怀中发烫,烫得他胸口发疼,"祭坛周围的封灵阵......"
"是问魂宗的锁魂印。"裴砚舔了舔发涩的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前那个血夜突然在眼前闪回:老宗主被乱刀捅穿胸口前,死死攥着半卷残页喊"妖神之心",现在他终于看清了——残页边缘的缺角,正和祭坛四角的凹痕严丝合缝。
苏昭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伤口渗进来。"你说过,问魂宗的禁术能解万锁。"她歪头,发间那支他亲手雕的木簪晃了晃,"你解阵,我护法。"
裴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怀里的残卷,指尖拂过"以血引魂,以魂破封"八个字——十年前他偷藏这卷时,只当是疯话,此刻却闻见了铁锈味。
他咬破食指,血珠刚滴在祭坛凹痕,整座庙突然震了震。
"嗤——"
青铜祭坛裂开细缝,血色水晶的光陡然暴涨。
苏昭被推得踉跄,后背撞上裴砚胸口。
他能听见她急促的心跳,混着水晶里传来的、类似婴儿啼哭的嗡鸣。
"退开!"裴砚低喝,反手将她按在身后。
残卷在他手中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新的血字:"妖神心,引万邪"。
他后颈的汗毛炸起——庙外的风变了,裹着腥甜的妖气,像条吐信的蛇。
"找死!"
炸雷般的暴喝撞碎窗纸。
赤鳞裹着腥风冲进来时,裴砚只来得及拽着苏昭滚向祭坛侧边。
那妖鳄首领的背甲泛着暗红,蚀日草纹路在鳞片下蠕动,尾刺扫过的地方,青石板裂成蛛网。
"敢动本王的东西?"赤鳞的瞳孔缩成竖线,视线钉在血色水晶上,"你们当这破庙的封灵阵能困得住我?"他甩尾抽向苏昭,带起的风刮得裴砚脸生疼,"那老东西藏了心三百年,现在该物归原主!"
裴砚将苏昭推进祭坛后的暗角,摸出腰间的青铜铃。
铃声刚响,赤鳞的动作顿了顿——问魂宗的镇魂铃能乱妖识,可这妖鳄显然早有准备,下一秒就甩尾抽碎了铜铃。
"小杂碎。"赤牙咧嘴,尖牙上挂着涎水,"当年问魂宗灭门时,我就在山脚下啃人腿骨。
你以为学了两页残卷就能......"
"阿昭!"
裴砚的嘶吼混着利器破空声。
苏昭从暗角扑出来,腕间的机关匣"咔"地弹出七枚透骨钉,直取赤鳞左眼。
妖鳄偏头避开,尾刺却擦着苏昭腰侧划过,血花溅在祭坛上,正好滴在裴砚方才用血画的符阵中心。
"轰——"
祭坛剧烈震颤,血色水晶突然迸出刺目红光。
赤鳞的动作僵住,盯着水晶的眼神从暴戾变成贪婪。
裴砚趁机拽住苏昭退到墙角,看见她腰侧的伤口正渗出黑血——赤鳞的尾刺有毒。
"撑住。"他扯下衣襟给她包扎,手指发颤,"我去引开他,你找机会......"
"没用的。"苏昭咬着唇笑,染血的手摸上他后颈,"你看。"
裴砚转头。
祭坛上的水晶正在吸收苏昭的血,那些淡青色符文顺着她的影子爬上墙,将赤鳞团团围住——正是问魂宗的困妖阵。
他猛地想起残卷最后一页的血字:"血引阵成,以心为饵"。
"原来......"他望着苏昭泛白的脸,喉头发紧,"你早知道要拿自己当引子。"
"你挡前面。"苏昭重复着地道里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的旧伤,"就像小时候那样。"
赤鳞的咆哮震得房梁落灰。
他撞向符阵,鳞片擦过符文的地方冒起青烟。
裴砚摸出怀里的残卷,突然注意到墙角躺着两具刚被赤鳞撕成碎片的妖物尸体——它们的血还在地上蜿蜒,断爪上的鳞甲泛着和赤鳞相同的暗红。
残卷在他掌心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十年前老宗主被砍断手臂前,最后一句嘶喊突然清晰起来:"控尸术......以魂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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