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霉味混着血锈气往裴砚鼻腔里钻。
他的火折子在棺材前明灭,棺盖上的血纹随着他的靠近泛起涟漪般的红光,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十年前问魂宗地牢里,老宗主临终前用血画出的蚀日图腾,此刻正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原来那些刻在残卷里的诡纹,竟藏在荒城最阴诡的鬼市之下。
"咔嗒"。
细微的响动惊得裴砚指尖一颤,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借着微光看见棺材底部与青石板相接处有道极细的裂缝,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撬开的。
顺着裂缝摸过去,指尖触到块凸起的砖,轻轻一按——
整口棺材突然发出闷响,向右侧缓缓移动。
露出的地面上,青砖铺就的纹路里嵌着道半人高的暗门,门沿爬满墨绿色苔藓,却掩不住门楣上那道熟悉的盘尾蛇刻痕——和黑衣人腰间的黑玉牌一模一样。
裴砚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骨签别在袖口,指腹蹭过逆字印记,灼痛顺着经脉窜到后颈。
这是问魂宗禁术反噬的征兆,说明前方定有大凶之物。
可当他弯腰钻进暗门时,心跳反而比往日更稳——十年前他躲在宗门外的草堆里,看着血洗问魂宗的人腰间挂的,就是这样的盘尾蛇玉牌。
通道向下延伸,墙壁渗着冷汗似的水珠。
裴砚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脚步声被潮湿的空气吸走,只余下细微的"吱呀"声。
走了约莫二十步,前方突然开阔,霉味里混进股甜腥——是生魂丹的味道。
他停住脚。
借着火折子的光,能看见两侧石墙上码着整整齐齐的檀木匣,每个匣盖上都贴着黄符,符纸边缘被血浸得发黑。
裴砚伸手揭开最近的匣子,里面躺着颗鸽蛋大的丹丸,表面浮着若隐若现的人脸轮廓——正是荒城黑市上炒到百两银子一颗的生魂丹,传闻用活人魂魄炼就。
"好手段。"他低声嗤笑,指腹摩挲着匣身刻的"镇灵司"三字。
原来那些在城门口宣称"为百姓抵御妖物"的镇灵司,竟在地下养着这样的阴毒买卖。
再往前十步,通道尽头的石门"轰"地洞开。
裴砚的火折子"啪"地熄灭。
黑暗里有冷光漫上来,像月光被染了墨。
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整个地下室足有半个演武场大,正中央立着块一人高的石碑,碑身刻满镇灵咒文,表面流转着幽蓝的光——分明是守护青阳城的镇灵碑。
可此刻碑底却缠着圈暗红锁链,锁链上的咒文与碑身的镇灵咒相冲,像条毒蛇正啃噬着石碑的根基。
"惊讶么?"
阴恻恻的声音从石碑后传来。
林九摇摇晃晃走出来,脸上的青肿褪了些,左脸却多了道新伤,从眉骨划到下颌,血珠顺着脖子滴进衣领。
他手里攥着柄淬毒的短刃,刀尖正抵着个浑身发抖的小丫头——是阿福新收的拾荒队成员,今早还在苏府门口帮着搬米袋。
"裴姑爷果然好本事,能摸到这儿。"林九扯动嘴角,伤口裂开更大的口子,"可你以为红姨真会帮你?
她那半张地图,是我亲手塞到棺材里的。"
裴砚的瞳孔骤缩。
他盯着小丫头发颤的指尖——那是苏昭教给拾荒队的暗号:三短两长,代表"被胁迫"。
"镇灵碑为什么在这儿?"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林九的短刃又往小丫头颈间送了半寸,血珠立刻冒出来:"因为现在的镇灵碑,早不是护城的碑了。"他绕着石碑踱步,指尖划过碑身的暗红锁链,"当年方大人说,要让荒城人永远做听话的羔羊,就得先锁住他们的魂。
这碑表面镇妖,实则锁魂——你以为那些诡师为什么能随意驱使生魂?
因为普通人的魂被碑压着,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裴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苏昭前几日说,拾荒队里总有人突然变得木讷,像被抽走了魂;想起阿福说,最近城门口的镇灵司收"护城税"时,百姓连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弱了。
原来不是灾变后人心散了,是他们的魂,早被这碑吸走了。
"方大人?"他突然开口,"方砚舟?"
林九的动作顿住。
月光从头顶的通风口漏下来,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很快又被狠戾取代:"你知道的太多了。"他猛地把小丫头推向裴砚,短刃却转向石碑,"但你马上就会死在这里——和这碑一起!"
裴砚接住小丫头的瞬间,听见石碑传来裂帛似的轻响。
暗红锁链突然暴起,像活过来的毒蛇缠向他的脖颈。
他反手抽出骨签,逆字印记的灼痛几乎要烧穿皮肤——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不打算隐藏问魂宗的禁术。
"阿福在上面等你。"他把小丫头推向通道口,骨签上的幽蓝鬼火"轰"地燃起,"告诉苏昭...小心镇灵司。"
林九的短刃已经刺来,带起的风刮得裴砚额发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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