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城隍庙后巷。"他把地图撕成两半,一半塞给阿福,一半攥进掌心,"谁迟到,就把拾荒队最破的那辆板车推去喂野狗。"
苏昭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的唇带着银铃的凉意,混着淡淡的血腥:"砚哥哥要是敢丢我,我就用银铃扎你一百个洞。"
裴砚摸着发烫的脸颊,看阿福护着苏昭往东边跑,看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晨雾里。
镇灵碑的第三声嗡鸣响起时,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张地图,逆字印记还在灼痛——这次,他不会再让十年前的血,溅到他在乎的人身上。
暮云漫过青阳城头时,裴砚正蹲在城隍庙后巷的断墙根下。
他摸出怀里半块冷掉的炊饼,啃到第三口时,齿间突然尝到铁锈味——是逆字印记又在灼痛。
“戌时三刻。”他对着暮色呢喃,指腹蹭过墙面新鲜的抓痕。
那是苏昭今早用银铃尖划下的暗号,三道短痕,一道长,像只歪头的小兽。
他记得她踮脚亲他时,发梢扫过他耳垂的痒,记得她沾着血珠的眼尾,在晨雾里亮得像两颗浸了酒的琥珀。
“砚哥哥要是敢丢我……”
风卷着纸钱灰扑过来,他猛地攥紧炊饼,碎渣扎进掌心。
十年前问魂宗灭门夜,他也是这样攥着师父的半本残卷,躲在柴房梁上看血漫过门槛。
那时他才十岁,指甲缝里塞着偷藏的朱砂笔,想着等天亮就去药铺换两个炊饼——可天亮后,药铺老板说他是“丧门星”,拿扫帚抽他后背。
直到苏昭的爹,苏府三老爷,撑着油纸伞蹲下来,把他沾血的手包进帕子里:“小郎,可愿跟我回府?”
此刻断墙外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
裴砚站起身,拍掉衣摆的灰。
怀里的半张地图被体温焐得发软,红姨棺材铺的位置在纸角洇开个墨点,像滴凝固的血。
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问魂宗骨签,那是用师父指骨磨的,刻着“破妄”二字,能破七成诡术——足够应付林九那些地痞,但若遇上黑衣人……
逆字印记突然烫得他踉跄。
他扶住墙,看见墙缝里钻出株灰紫色的菌子,伞盖上布满血丝——这是“蚀日”后才有的妖植,专在阴煞地生长。
青阳城的镇灵碑结界本该压制阴煞,可这菌子……
“活碑祭要开始了。”他低声道。
阿福说林九找了黑衣人念咒,而活碑祭的时辰,恰是阴煞最盛的子时。
林九要的根本不是加固结界,是借血祭引什么“妖神”——就像当年问魂宗被灭门时,带头那人也说要“祭妖神”。
暮色彻底沉下去时,鬼市的灯笼亮了。
青阳城的鬼市总在月出时开,暗红纱罩裹着牛油灯,把石板路染成凝血的颜色。
裴砚缩着肩混进人流,腐臭的血腥气撞进鼻腔——那是卖妖兽肉的摊子,剥了皮的青鳞兽挂在钩子上,眼珠还在淌绿汁。
“三文钱一块!”摊主用刀尖挑起块肉,“镇灵碑护着,吃不死人!”
裴砚摸了摸怀里的骨签,继续往前。
他注意到今天的鬼市格外安静,摊贩们不再扯着嗓子吆喝,买主们也压低了声音,目光总往市中央那座灰瓦楼飘——楼前悬着盏黑纱灯,灯芯是根人骨,烧得噼啪响。
“林爷的人。”他听见两个穿短打的汉子擦身而过,“今晚上要请先生做饭,咱们离远点。”
“先生?”裴砚脚步微顿。
阿福说的黑衣人,该是这“先生”了。
他想起十岁那年,带头灭门的人也被称作“先生”,腰间挂着黑玉牌,上面刻着条盘尾蛇——和阿福描述的“黑衣服先生”腰间挂的,一模一样。
逆字印记又开始灼痛,这次带着刺痒,像有虫子在皮下爬。
他摸出块破布裹住右手,装作挑选妖骨的客,凑近灰瓦楼。
楼门紧闭,门缝里漏出檀香混着铁锈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咒语声,像是用古汉语念的:“以血为引,以魂为媒……”
“客官看这根虎牙!”旁边摊位的老板突然凑过来,手里举着根白森森的骨头,“从青丘山猎的妖虎,能镇宅——”
裴砚的骨签突然发烫。
他盯着那根虎牙,看见骨头上浮起淡青色的纹路,和苏昭银铃上的血纹如出一辙。
“多少钱?”他问,声音发哑。
“十文!”老板眼睛一亮,“客官要的话,算八文——”
“太贵。”裴砚摇头,转身要走。
余光瞥见楼门吱呀开了条缝,一道黑影闪出来,腰间黑玉牌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他加快脚步往市中央走,鞋底碾过片碎瓷。
弯腰捡时,看见瓷片上有暗红色的印记,是半朵残梅——红姨棺材铺的标记。
林九果然去过红姨那,而红姨的药瓶里,藏着“镇灵碑钥匙”——那钥匙,可能就是问魂宗残卷里提到的“蚀日之钥”。
血月升上鬼市屋檐时,裴砚站在了灰瓦楼正对面的酒肆二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