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城的冬雨带着铁锈味,敲打在青铜檐角上,发出沉闷的哀鸣。城西乱葬岗,新起的坟茔前,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冒着袅袅青烟。鼎身刻满古朴的饕餮纹,此刻却被暗红色的血迹浸染,那是舌尖精血书就的祭文。
上官乃大,年方二十,身着素色麻衣,身姿挺拔如孤松。他刚刚结束长达七日的血祭,面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眸子,深邃如寒潭,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沧桑与刻骨的痛。鼎中燃烧的,是他亲手抄录的《往生咒》,灰烬里裹挟着他对亡妻双菱、幼子沐阳的无尽哀思。
“菱儿,沐阳…” 他指尖拂过冰冷的墓碑,声音沙哑低沉,“害你们的魑魅魍魉,一个都逃不掉。” 心口处,那半截嵌入血肉的乌龙剑尖形状的翡翠,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温润光泽,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
突然,他身后那座巨大的、象征着陀螺城根基的青铜冶炼炉,发出了一声沉闷异常的嗡鸣,炉壁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蔓延,渗出几滴粘稠如血的暗红色铜汁。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陡然加重。
“大人!” 一个跛脚的老仆跌跌撞撞跑来,脸色惊惶,“城东…城东‘铁手帮’的总舵,被…被屠了!现场留了…留了阴阳山鸡的印记!”
上官乃大眼神骤冷,如冰刀出鞘。阴阳山鸡!这个与乌国黑恶势力勾结、近年来在土鳖国急速扩张的魔教分支,其凶残手段令人发指。他们不仅渗透地方,更与魔教沆瀣一气,打压白云观、青峰山等正教势力,已成国之大患。
“知道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转身走向冶炼炉旁的石屋。屋内陈设简单,唯有一张石床,一方石案。案上,一枚墨玉雕琢的御史印绶静静躺着,旁边是一卷摊开的《天地玄功》残卷。他盘膝坐下,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二十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旋在体表流转、沉凝——塑基二十层!这在年轻一辈中,已是骇人听闻的修为。
就在上官乃大调息之际,陀螺城紧闭的西门,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峰山道袍多处破损,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泥污。他身形不算魁梧,但骨架匀称,步伐沉稳,背着一柄用粗布包裹的长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鼻梁高挺,嘴唇紧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此刻却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刻骨的悲愤。
他正是青峰山掌门“青松道人”皮痒的独子——皮耐!
守城的兵卒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见是个落魄道士,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走走走!陀螺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皮耐脚步未停,只是抬眼扫了那兵卒一眼。那眼神并不凶狠,却带着一股山岳般的沉重压力,兵卒只觉得呼吸一窒,后面呵斥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皮耐径直穿过城门,身影消失在阴冷的雨幕和陀螺城特有的、混杂着煤烟与金属气息的街道中。
他没有去客栈,也没有去任何显眼的地方。凭着对“气”的敏锐感知,他循着城中那股最精纯、也最压抑的玄功波动,来到了城西乱葬岗附近,最终停在了上官乃大石屋外的小院前。
院门未关。皮耐一眼就看到了石屋内盘坐的上官乃大,以及他周身那二十层凝练如实质的玄功气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如此年轻的塑基二十层!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石案上的墨玉御史印绶上。
“青峰山弟子皮耐,” 少年在雨中抱拳,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断了上官乃大的调息,“求见御史大人!”
上官乃大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门外的少年。青峰山的道袍,不凡的根骨修为,以及那眼中深藏的悲愤…他心中了然。
“进来。”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皮耐踏入石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青峰山…没了。”
尽管早有预感,上官乃大的心还是沉了一下。青峰山,土鳖国玄门正教的魁首之一,竟真的凋零至此?
“三天前,月黑风高。”皮耐的声音冰冷,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乌国‘黑煞卫’联合阴阳山鸡护法、魔教‘蚀骨堂’高手,突袭山门。护山大阵被内鬼所破…他们用…用‘化血蚀骨砂’和‘阴煞毒火’…满门上下,除我之外…尽殁!”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气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迸发出来,震得石屋嗡嗡作响:“家父…青松道人皮痒,为护山门根基,启动‘青峰剑冢’禁法,以身化剑,重创魔教三长老…最后…最后剑断人亡!” 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字字泣血。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的青铜残片,上面隐约可见青峰山特有的云纹和半截断裂的山峰图案,正是青峰山掌门信物的一部分。“家父临终前,只来得及说…‘寻御史…陀螺城…乌国…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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