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乃大掌心的血珠滴落在沐阳眉心的瞬间,七十二州丈田绳像是被惊扰到一般,突然发出一阵哀鸣。那声音低沉而凄惨,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
原本应该从绳结里渗出的清田御史魂火,此刻却变成了一种粘稠如糖浆的青铜汁液。这些汁液缓缓流淌出来,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铜锈味。
上官乃大见状,脸色变得阴沉至极,他喃喃自语道:“原来连丈田绳都被换了芯子。”话音未落,他猛地伸手扯断了一根丈田绳。
令人惊讶的是,那断裂处竟然爬出了一只戴着乌国耳坠的尸蚕!这些尸蚕通体青黑,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它们的背甲上,赫然刻着永昌九年的田赋数字,显然是被人精心培育过的蛊虫。
与此同时,皮痒真人手中的桃木杖突然爆裂开来,杖芯里掉出了半截玉算筹。那玉算筹原本应该是洁白无暇的,此刻却被染成了铜绿色,上面还沾着一些青铜汁液。
皮痒真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半截玉算筹,怒吼道:“当年你送我的丈量法器,什么时候成了乌国虫巢?”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
老道浑浊的眼中泛起了血丝,他想起了那些被他亲手埋在梯田下的清田御史尸骨。此刻,那些尸骨恐怕正在地脉中被这些尸蚕啃噬,而它们所敲打的,正是那象征着田赋的青铜算盘。
上官乃大手中的金穗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如闪电般劈向扑来的尸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尸蚕被一分为二,溅起的绿色汁液四处飞溅。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一剑挥出时,并未发出通常的破风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脆的算珠碰撞声,仿佛有无数颗算盘珠子在空气中急速滚动。
上官乃大的身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他的金穗剑闪烁着寒光,映照出他鬓角的一缕白发。那白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与二十年前的某个雨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时的上官乃大,还是一个身着青袍的御史。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亲手在丈田绳上打了第一个死结。
二十岁的上官乃大紧紧攥着那根被雨水浸透的丈田绳,目光紧盯着刑台上的三百农户。他们的肩胛被青铜锁链贯穿,痛苦地呻吟着。户部尚书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铁算盘的声音:“隐田三亩七分,按律当斩。”
“可他们只是把旱田改成了水塘啊!”年轻的御史发出一声嘶吼,试图为这些农户辩解。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那如潮水般的打算盘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当刽子手高高举起那把量天尺形状的铡刀时,上官乃大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他惊愕地发现,那根丈田绳的另一端,竟然系着自己的手腕!
那些被斩首的农户们的怨气,如同黑色的烟雾一般,顺着丈田绳源源不断地爬进他的血管。上官乃大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些农户们绝望的面容,以及他们在刑台上痛苦挣扎的身影。
刑场突然地陷,露出下面沸腾的青铜熔浆。尚书的铁算盘飞向熔池,化作三百颗骷髅算珠。上官乃大在坠落的瞬间挥剑斩断绳索,却听见熔浆里传来初代稷神的叹息:"你斩断的不是枷锁,而是农人的命脉。"
沐阳周身缠绕的丈田绳突然收缩,将上官乃大持剑的右臂一同绞入茧中。少年皮肤下的运河舆图开始倒流,金穗剑竟被青铜汁液反推向御史心口。
"你以为二十年前斩断绳索就能赎罪?"阴阳山鸡的喙中吐出尚书的声音,羽翼扇动间抖落无数腐烂的稻种。皮痒真人突然扯开道袍,露出胸膛上由伤疤组成的田契纹路——那正是当年上官乃大亲手绘制的"罪己书"。
御史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看见自己掌心血珠里浮现出惊悚画面:当年刑场陷落时,有团青铜液体裹住了某个农户的胎儿。那个在熔浆中诞生的蛊胎,此刻正在沐阳经脉里睁开双眼。
暴雨冲垮新丈量的梯田时,上官乃大在泥浆里挖出了半块青铜算盘。当他将算珠按真实田亩数重置后,整片山岭突然开始移动——那些被虚报的"永业田"竟自动修正为实际形状,但土层下随之涌出带着人发丝的青铜麦苗。
"这才是真正的鱼鳞册。"突然出现的乌国祭司伸手触碰麦苗,穗头立刻裂开成无数小算盘,"御史大人要不要再打一遍?"上官乃大挥剑斩向麦苗的刹那,麦粒中迸发的青铜汁液在他手背烫出永久伤疤。
丈田茧内的上官乃大突然松手,任由金穗剑刺入自己胸膛。剑锋穿透身体的瞬间,沐阳看见御史背后浮现出巨型青铜算盘虚影——那些刻着虚假田赋的算珠,此刻正被真正的青苗法真文逐个击碎。
"当年我斩断的是农人脐带。"上官乃大握住沐阳的手将剑捅得更深,两人鲜血交融处迸发出刺目金光,"现在该用脐带血重写鱼鳞册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