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厨房,安静得有些异常。
粥在锅里咕嘟冒泡,米悦坐在餐桌旁,一口未动。
周墨坐她对面,肩膀绷得直,像是随时要起身应战的士兵。
米悦母亲站在灶台前,身影被窗外透进来的光剪出一圈淡淡的边。
她动作缓慢而有序,把鸡蛋打进碗里,搅拌,不言不语。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粥面的气泡破开,“米悦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人了。”
“你爸,”她低头,像说的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他在我们结婚第二年,认识了他所谓的‘真爱’。”
“我挺着肚子去找他,找不到人,只能找律师。结果他还反过来说我‘情绪不稳定’。”
她把鸡蛋液倒进锅里,听着声音“滋啦”一响,她才抬头看向米悦。
“法院判我赢了,说他得付抚养费,家庭补偿。我拿着那张判决书站在回家的公交上,感觉全世界都该为我鼓掌。”
她顿了顿,眼神冷下去。
“可你知道吗?判决书不会帮我扛起一个孩子的夜里发烧,也不会替我搬家、找房、忍着孕吐上班。”
她看了周墨一眼,目光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被时间砥砺过的清醒:
“我不是不相信爱情。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还敢爱。”
“但我也见过‘我爱你’这句话,从承诺变成武器——快得只需要一次电话。”
厨房一时间只有油锅的响声在继续。
她关火,缓缓走过来,在餐桌前坐下。
“我不是在质疑你有没有心。我是问,你愿不愿意把你说的那些‘准备好’——变成她能握在手里的、哪怕你不在,也不会散的东西?”
她看着米悦,“我只要知道,她不会在某天醒来,发现手里连梦都没留下。”
话说完,她低头舀粥,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谈。
可那一勺粥落进碗里的声音,却比敲锣还重。
——
沉默,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玻璃,把餐桌上的三人隔开。
周墨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低头,把碗里的粥慢慢搅拌,勺子一圈一圈地画着圆,就像他在心里琢磨的问题,也兜着圈。
直到那碗粥快凉了,他才抬起头,看向米悦母亲。
“阿姨,”他轻声说,“如果我现在说我理解你,可能还是太早。但我想听清楚——你希望我怎么做?”
女人点点头,像是在等他这句话许久了。
“我不需要你解释过去的钱怎么来的,我只要两点。”
她竖起一根手指。
“一,这笔钱不能是临时借贷来的,也不能是某种短期应急——我要账目清晰,来龙去脉你得能说得出。如果这是你为我女儿准备的,那它就不能是泡沫。”
她举起第二根手指。
“二,把其中的八十万,无条件转到米悦的银行卡上。不是投资,也不是婚礼预算。你要证明这不是‘跟我女儿绑定’的筹码,而是‘我信她可以掌握’的开始。”
语气没有高调,也没有为难,反而带着一种“我已经说得够清楚”的平和。
她顿了顿,缓缓补上最后一句:
“我这人,说话可能不让人舒服。但我吃过太多‘甜言蜜语后全盘翻车’的苦。”
“我不怕你有野心,我只怕她没底气。”
米悦握着勺子的手轻轻一颤,转头看向周墨。
周墨没有马上表态。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的母亲,再看一眼身边那个眼神复杂的女孩,眼底却是一贯的笃定。
像一把笔,在纸上迟迟未落,但线条早已预设好走向。
他不急,他只是等米悦点头——
不是答应他,而是,接下她母亲递出的那个沉甸甸的“爱与恐惧的合约”。
——
那一刻的沉默,比拒绝还让人窒息。
米悦低着头,眼神落在桌面,仿佛在看粥碗边缘那一圈淡淡的热雾,也仿佛在看她母亲亲手织起的那层防护墙——
它太沉太厚,几乎遮住了未来的光。
她不是不想说话。
只是,太多复杂的情绪挤在胸口,一时找不到哪个先出场。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轻得像风碰过窗缝:“妈,我知道你不是在挑他。”
她抬眼,看着母亲,也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孩——
那个一直用“画出来的心”替她说话的人。
“你是在护我,是怕我摔得像你当年一样。”
母亲眼神闪了闪。
“但我也想告诉你,我不是你。我想过那种摔倒的可能,可我更怕的是,从头到尾都没跨出去一步。”
她把勺子轻轻放下,像是放下一段旧梦,接着说:
“我愿意接下那八十万,不是因为我不信他,而是我终于知道我可以信我自己——我可以有底气,不是靠他,而是和他一起。”
周墨这才转头看向她,眼底的光温柔得像夜晚星河的倒影。
“这不是你要不要,”他说,“是你想不想。”
米悦点头,坚定地说:“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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