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闷响在耳畔余震未消，周觉的瞳孔便被中央那道灰衫身影钉死。
圆形大厅的金属穹顶漏下冷白光线，照得老人发梢泛着银霜——是千面张，是他在幻戏斋跪坐十年，看对方捏着扑克牌变戏法时，总爱用指节敲他额头的师父。
可此刻老人的眼仁像蒙了层毛玻璃，焦距虚浮地扫过众人，嘴角扯出的笑比冰碴子还凉。
"师父？"林浅下意识往前半步，手腕却被周觉攥得生疼。
他的掌心全是汗，沉香木牌隔着布料烙得皮肤发红："不是。"声音压得极低，像刀片刮过砂纸，"真正的他记得我练硬币消失术时，第三十七次把硬币掉进了他的紫砂壶。"
沈舟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齿轮转动声，他退后半步挡在苏晴身前——那个总爱观察情绪波动的姑娘正攥着衣角发抖，睫毛上挂着水光。
许燃推了推眼镜，喉结动了动："情感干扰体。"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理医生特有的冷静剖析，"系统抓取我们记忆中的情感锚点，制造的拟态人格。"
灰衫老人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周觉的神经。
他抬起手，空气里炸开无数光斑，瞬间凝成碎片般的影像：苏晴在图书馆台阶上回头，身后是急刹的货车；白芷蹲在急救室外，白大褂下摆沾着血；沈舟的机械臂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渐冻症晚期"几个字刺得人眼疼。
苏晴的膝盖软了。
她跌坐在地，指甲抠进金属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如果那天我没去图书馆......"秦牧的键盘在掌心发烫，他快速敲击着试图干扰数据流，额角青筋直跳："这些影像的压缩率不对，系统在......"话没说完，一道血红色的记忆碎片突然缠住他的手腕，疼得他闷哼。
周觉的袖管里滑出一张暗纹卡片。"错位镜像卡"——他在镜面迷宫副本里用三天时间，根据师父教的"记忆错位法"制作的道具。
卡面纹路流转时，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看着这些碎片。"他提高声音，指节叩了叩掌心卡片，"真正的记忆会有毛刺，会缺一块，会在最痛的地方模糊。
可这些......"他手腕翻转，卡片折射出的光斑将所有影像投上穹顶，"太完整了，完整得像被人用胶水粘起来的。"
林浅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画时间轴。
她的历史系笔记法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目光在重叠的影像间穿梭："苏晴的图书馆事件发生在去年三月十七号，可这里的货车型号是四月才上市的。"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白芷的急救室，墙上的挂历日期是十二月，但窗外的梧桐叶是秋天的。"
灰衫老人的脸开始扭曲。
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嚎，抬手间，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凝成尖刺，朝着众人咽喉扎来。
沈舟的机械臂爆发出幽蓝光芒，他早就在观察系统波动——当许燃说出"情感干扰体"时，他就注意到对方能量场里若隐若现的代码痕迹。"结构缺陷。"他咬着牙输入最后一串指令，机械臂关节处弹出微型激光，"三、二、一——"
尖刺在距离周觉咽喉半寸处停住了。
灰衫老人的身体像被抽走了线的木偶，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数据流。
最后一层人皮褪尽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左眼角有道贯穿至下颌的疤痕，和元界档案里记载的"早期执律者07号"照片分毫不差。
"被回收的残魂。"许燃的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惋惜，"系统把失败的实验体拆解重组，当情绪炸弹用。"
话音未落，整个大厅突然剧烈震颤。
穹顶的冷白光开始扭曲，汇聚成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光流。
那光流时而化作婴儿，时而变成垂暮老者，最后定格成无数张重叠的人脸，每一张都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是秩序的守护者。"声音像千万人同时开口，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震颤，"也是你们命运的编写者。"
周觉的沉香木牌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他抬头，目光穿过光流的间隙："那你害怕失控吗？"
光流的波动猛地停滞。
"你猜对了。"千万重声音里，终于有一道清晰起来，带着某种奇异的疲惫，"所以我必须把你变成下一个我。"
话音落地的瞬间，周觉脚边的金属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
沈舟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警报，显示他们所在的空间正在被重新编码；林浅抓住苏晴的手，发现对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发光的锁链；陆沉站在最边缘，望着光流里闪过的无数可能，眼底第一次有了波动。
周觉握紧掌心的卡片。
他能感觉到，某种更庞大的规则正在他们头顶展开，像一张无形的网。
而光流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
"变成下一个我。"
穹顶的光流开始收缩，逐渐凝成一个散发着冷光的符号，和青铜门上的镜面浮雕一模一样。
周觉望着那个符号，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元界时，师父说过的话："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却永远猜不到最后一张牌。"
此刻，他盯着逐渐闭合的光流，在心里默念：
"那我就做，掀翻牌桌的人。"
（地面的裂纹里渗出幽蓝雾气，沈舟的机械臂突然指向某个方向："周觉，看！"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雾气中隐约浮现出无数悬浮的棋盘，每一枚棋子都散发着和光流相同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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