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深色的厢式货车如同一条滑入深海的巨鲸,在颠簸崎岖的沿海公路上行驶了不知多久。
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的霓虹,渐变为萧瑟荒凉的旷野,最终定格在一片灰蒙蒙、带着咸腥海风气息的边陲景象。
目的地终于到了。
并非想象中的阴森古堡或隐秘地下基地,而是一个依偎在嶙峋海岸线旁、仿佛被时光遗忘的破败小镇。
低矮、歪斜的房屋大多用粗糙的石块和饱经风霜的木材搭建,墙壁上爬满了湿漉漉的深色苔藓和海盐结晶留下的白痕。狭窄的街道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泥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海藻腐烂的咸臭、劣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刺鼻气味。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那些摇摇欲坠的屋顶。海浪在不远处的黑色礁石上拍打出沉闷而永恒的轰鸣,如同巨兽压抑的喘息。
这里就是古神教会的总部所在地——一个名为“黑礁”的,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记的遗弃之地。
混乱、无序、绝望与隐秘的力量在这里交织共生。
当货车停在小镇入口一处相对宽敞的泥泞空地时,几个身影如同从墙壁的阴影和废弃木桶后“流淌”出来。
他们穿着与当地渔民无异的、沾满污渍的油布衣裤,面容粗粝,眼神却异常锐利且麻木,带着一种长期浸淫在非人力量下的非理性光芒。
为首的是一个佝偻着背、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老者,他浑浊的眼珠扫过下车的江白和林念星,最后落在林念星小心抱在怀里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贪婪,但迅速被深藏的恐惧取代。
林念星和江白的手段他们都有领教,自然也不敢在他们的面前放肆。
“大人,您回来了。” 老者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对着江白深深鞠躬,姿态谦卑到尘埃里,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僵硬感,“‘呓语’大人在等您。住处已安排妥当。”
江白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他琥珀色的眼眸扫过这片破败而压抑的小镇,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令人灵魂深处感到不安的低语和扭曲感。这里的力量场域混杂而污秽,普通人长期居住,精神必然会被侵蚀扭曲。
但对于某些存在来说,这里却是最好的温床和屏障。
所幸这里也不会一直这般污浊下去了。
思及此处,他捏紧了裤腿处的一块竹简。
他没有让这些“接引人”靠近林念星和炫迪。
林念星会意,推着婴儿车,在江白无形的气场庇护下,跟随着一个沉默的引路人,走向小镇深处一条更加阴暗狭窄的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栋三层高的、歪斜得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质建筑,门口挂着一个锈迹斑斑、勉强能辨认出“海潮旅馆”字样的铁牌。
旅馆窗户大多破损,用木板胡乱钉着,里面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和嘈杂的、带着醉意的叫骂声、女人的尖笑,鱼龙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这里。” 引路人指了指旅馆,声音平板无波,“最顶层的房间,清净些。”
他说完便如同影子般退入巷子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林念星皱了皱眉,鸭舌帽下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真是……有品味的落脚点。”
她推门而入。一股更加浓烈的汗臭、劣酒、霉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污浊气息瞬间将她淹没。
昏暗的大堂里,几个眼神凶悍、身上带着刀疤和纹身的男人正围着一张油腻的桌子大声划拳,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倚在破旧的柜台边,懒洋洋地抽着烟。
所有人的目光在林念星推着婴儿车进来的瞬间,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和一丝下流的觊觎。
林念星冷哼一声,一股无形却冰冷刺骨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扩散开来!
那几个彪形大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大脑,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眼神中的凶悍被巨大的恐惧取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个抽烟的女人更是尖叫一声,手里的烟蒂掉在地上,惊恐地缩到了柜台后面。
整个大堂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婴儿车里,炫迪似乎被这突然的安静惊扰,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顶楼,钥匙。” 林念星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晰地传入吓傻了的旅者耳中。
佝偻着腰的老头抖如筛糠,慌忙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哆哆嗦嗦地递过去,连头都不敢抬。
林念星接过钥匙,无视了满堂惊惧的目光,推着婴儿车,踏上了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木质楼梯。
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大堂里死里逃生般的众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向楼梯口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再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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