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锚,被无形的丝线缓缓牵引向上。爆炸的轰鸣、刺鼻的硝烟、洪教官冲天的怒吼……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如同褪色的潮水,迅速退去。
林七夜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硝烟弥漫的荒野山路,也不是诸神精神病院黄昏般的庭院,而是熟悉的天花板——略显陈旧,带着岁月沉淀的微黄。
清晨微凉的、带着一丝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窗外,天色是朦胧的灰蓝,几缕微光正努力穿透薄薄的窗帘缝隙。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家。
沧南市,姨妈家。
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林七夜微微侧头,看到江白安静地睡颜就在咫尺。少年侧卧着,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几缕柔软的黑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
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和锐利的眉眼此刻放松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淡色的唇微微抿着,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脆弱的纯净感。
林七夜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昨夜在病院里沉重的对话、归途上惊心动魄的袭击带来的紧绷感,在这一刻被这晨光熹微中的宁静画面奇异地抚平了。
他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江白脸颊上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就在这时,客厅外传来刻意放轻、却依然清晰的动静——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是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哗哗作响,还有杯盘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
姨妈起床了。
林七夜刚想收回手,却见身侧的江白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琥珀色眼眸猛地睁开!
里面没有刚睡醒的迷蒙,只有瞬间的警惕和清明,如同黑夜中骤然点亮的寒星。这几乎是昨夜危机留下的本能反应。
下一秒,他似乎也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紧绷的肩颈线条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他坐起身,薄被滑落,露出线条流畅、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上半身,在昏暗的晨光里泛着玉质般的光泽。
“谁?”
江白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目光已经投向房门方向。
“是姨妈。” 林七夜轻声回答,看着江白裸露的肩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江白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上衣,也意识到刚才那一声带着质问的语气在自家清晨显得多么突兀。
他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T恤套头,动作有些急,头发被弄得更加凌乱。他几步走到卧室门边,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姨妈正端着一杯水,惊讶地看着突然冲出来的江白。
她穿着家常的棉质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头发简单地挽着,脸上还带着刚洗漱完的水汽。
“小白?怎么起这么早?” 姨妈关切地问,“是不是被吵醒了?我特意放轻动作的……”
江白站在那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一路蔓延到耳根。
他有些局促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眼神飘忽了一下,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难得的窘迫:“没……没有吵到。是我自己醒了。对不起,姨妈,刚才……声音大了点。” 他微微低下头,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昨夜在荒野山路上逆转导弹、在诸神精神病院里与传奇法师对话的冰冷和强势?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在亲近长辈面前不小心暴露了坏习惯、感到不好意思的普通少年。
姨妈看着江白那红透的耳朵尖,又瞥了一眼他身后卧室里正坐起身、带着温柔笑意看着这边的林七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
她放下水杯,笑着摆摆手:“哎哟,跟姨妈还道什么歉!醒了就醒了呗。正好,我要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今天不是要准备年货嘛。你要不要一起去?赶个早集,还能捡点便宜。”
江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完全回神,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这种“人多热闹”的活动。
但看着姨妈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终变成了一个轻轻的点头:“……好。”
“那快去洗漱!我等你!” 姨妈立刻眉开眼笑,转身去厨房拿菜篮子,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江白松了口气,转身回房,对上林七夜含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神,脸上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没好气地瞪了林七夜一眼,低声道:“笑什么笑!” 然后一头钻进了卫生间。
林七夜看着关上的卫生间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喜欢看到江白这样鲜活的模样,会害羞,会窘迫,会带着点小别扭。这让他感觉离真实的江白更近了一步。
但昨夜他“忙”了好久,还得再去补一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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