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的雒阳城,秋霜来得比往年更早。
嘉德殿前的青铜鹤灯彻夜未熄,将殿内群臣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少帝刘辩缩在龙椅上,手指死死抠着扶手鎏金的龙纹——他昨夜梦见张让血淋淋地从黄河里爬出来,要拉他一起下水。
"陛下。"董卓的声音像钝刀刮骨,"老臣有本奏。"
肥硕的身躯出列时,腰间七宝刀撞得玉带叮当作响。李儒捧着竹简紧随其后,细长的眼睛扫过文武百官,在袁隗、杨彪等人脸上多停了一瞬。
"自光喜以来,天灾频仍,此乃天子失德之兆。"董卓突然提高声调,"陈留王聪颖仁孝,宜承大统!"
殿中死寂片刻,突然"啪"的一声——尚书丁管将玉笏摔得粉碎。
"董卓!你不过一介边鄙武夫,安敢妄议废立!"丁管须发皆张,手指几乎戳到董卓鼻尖,"高祖有约:非刘氏而妄议立君者,天下共击之!"
董卓眯起眼睛,肥厚的嘴唇咧开一条缝:"李傕。"
刀光闪过,丁管的头颅砸在蟠龙柱上,血溅了王允满袍。那颗头颅滚到少帝脚下,怒睁的双眼正对着少年天子惨白的脸。
"还有谁要学丁尚书?"董卓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
袁隗的膝盖最先触地,接着是杨彪、黄琬……乌泱泱的朝臣像被镰刀割倒的麦子般跪伏一片。唯有卢植挺直脊背,却在李傕的刀架到脖子上时,被蔡邕死死拽住衣袖。
九岁的刘协被簇拥上龙椅时,眼睛一直盯着殿角的滴漏。铜壶里的水一滴滴落下,像在为四百年汉室计时。
当夜,董卓的太师府灯火通明。新封的虎贲中郎将吕布挎剑立于堂下,赤兔马的嘶鸣不时从后院传来。
"文优(李儒字),这些官职安排得妙啊!"董卓拍着肚皮大笑,肉浪在锦袍下翻滚,"贾文和那个老狐狸只讨了个府掾?"
李儒阴测测地笑道:"贾诩智计百出却从不争先,放在眼皮底下最稳妥。"他忽然压低声音,"倒是蔡伯喈(蔡邕字)……"
"嘿!那老书生哭得才叫精彩!"董卓模仿蔡邕伏地痛哭的样子,肥肉乱颤,"本太师偏要抬举他当祭酒,让天下人看看——骨头再硬的名士,也得跪着喝咱家的酒!"
后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董卓脸色一沉,吕布立刻按剑冲进去,拎出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她手中托盘里的醒酒汤洒了一地。
"拉去喂狗!"董卓摆摆手,转头对李儒笑道,"明日再把弘农王那小崽子迁出宫,省得夜长梦多……"
雒阳城南的辟雍里,夜幕笼罩,万籁俱寂,唯有蔡邕宅邸的书房里,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老名士蔡邕端坐于书桌前,案几上摊开着尚未完成的《东观汉记》,然而,那支原本应在纸面上游走的笔尖,此刻却静静地悬停在半空,墨汁早已干涸。
窗外,秋虫唧唧,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蔡邕的思绪渐渐飘远,恍惚间,那唧唧的虫鸣声竟化作了少帝被废时的呜咽声,在他耳边回荡,久久不散。
"父亲。"一声轻柔的呼唤,将蔡邕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缓缓转过头,只见女儿蔡琰手捧一杯热茶,正站在门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该歇息了,父亲。"蔡琰轻声说道,走到蔡邕身边,将热茶放在案几上。
蔡邕微微点头,却并未起身,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方缺角的砚台上。这方砚台,是他二十年前被流放朔方时,女儿蔡琰不辞辛劳,千里迢迢送来的。如今,岁月的痕迹在砚台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而蔡邕对女儿的思念,也如同这砚台一般,虽历经沧桑,却越发深沉。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蔡邕的思绪。他用手捂住嘴巴,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待咳嗽稍缓,他缓缓放下手,只见手帕上已绽开点点猩红,那是他咳出的鲜血。
蔡琰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焦急地问道:"父亲,您的身体……"
蔡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他凝视着窗外,目光落在太师府方向的火光上,那火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
"去准备行装吧。"蔡邕缓缓说道,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却透着一股决绝,"董卓不死,天下必乱……"
“父亲,咱们要去往哪里?”蔡琰抬头疑惑地看着蔡邕。
“去往辽东……”一阵秋风撞开窗棂,吹灭了摇曳的灯烛。黑暗中,蔡琰只听见父亲喃喃自语:"不知辽东那位,准备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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